“啊——”
轟隆隆雷霆擊碎一道道石塊將兩道掙紮的身軀砸癱兩側,八隻手腳時不時被森白餘電擊打抽搐。
明朝雪這幾天有些聽膩的嘶叫再次響起。
她將懷中太大隻的鸚鵡放在一旁，揉揉它毛茸茸脖頸，眸光下望。
“前輩,我並非惡人。”巫九星被突如其來石塊砸得氣若遊絲，一邊驅動秘法奪魂一邊不甘地再爭取。
他看著上方影影綽綽的靈體，猜測這是幽靈界某位路見不平的存在,極力自證清白。
“是她！她才罪孽深重。她之前魂穿了我的朋友，我今天是為朋友報仇。”
“嗚嗚不是這樣的。”喘息著的棉軟軟淒淒慘慘抽泣。
“我沒有傷害那個人啊，我都是為了你。你之前明明還救過我,怎麼變成這樣。”
看著仰慕許久男神儒雅麵容下狠厲的眼神，感受靈魄將要離體的可懼,棉軟軟惶恐哭嚎。
“我知道之前是我的錯,我就不該為你這麼個東西奪魂。奪魂這件事是錯的，那你想奪我的魂你也是錯的！前輩助我——”
生死關頭再度爭奪軀體的悲鳴怒火在崩塌土包中尖利回蕩。
明朝雪平靜順著玄鳥脖頸的手不變。
她聽著一口一個的陌生前輩稱呼，唇角翹了翹。原來他們兩人還沒認出自己。
“這位女子，說得頗有些道理。”
在下方棉軟軟狂喜視線中，明朝雪音色幽渺,指尖一劃低念咒式。
顯形術。
乍明乍滅紫光隱退。
如雲墨發一縷縷飄散半空,掠過雪堆般的肌膚,長長睫羽筆直低垂。
“但是。”明朝雪亭亭玉立身形顯露半空，音色帶著淡淡好奇，格外寡淡眸子倒影出下麵兩張逐漸驚恐的臉。
“——你是真的知道錯嗎。”
原本互相爭鬥不休的兩人猶如被定格在原地。
時間空間是窒息的安靜。
棉軟軟狂喜視線徐徐發散,高空那位樣貌驚豔的人在她眼中是噩夢般可畏,驚聲尖叫全被壓在嗓子眼。
“啊！啊啊！”半餉,恐懼不已的驚愕猛然淹沒過頭頂，棉軟軟心房瞬間失守。
這個被她奪魂、一次次讓她吃到撕心裂肺痛楚的惡魔又如同鬼魅猝不及防出現。
“啊——”
心口驟然痛楚讓棉軟軟再度嘶嚎。
巫九星趁虛出手。
砰。巫九星殘破不堪的身體軟下。
棉軟軟軀殼一僵旋即靈體拚命掙紮，口中發出一高一低兩個人的聲音,啜泣交疊怒吼。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棉軟軟錐心刺骨嘶嚎，感到靈魄逐漸遠離軀體，手腳都不受控製時發自內心驚恐後悔。
“我為什麼要為一個這樣的男的奪魂，我錯了啊。”
“你要是真的認錯，就該賠出身體贖罪。”
另一道低沉男音從棉軟軟口中發出，語帶狠辣打擊真相。
“當初救你隻不過是隨口一提，樹立名聲罷了。你隻是一隻靈一個鬼，所有的鬼都該死。”
“不要、我不要變成孤魂。這是我的身體——”
棉軟軟心神劇震，在感覺到自己逐漸失去操控力後驚聲更甚，卻沒能再發出聲音。
她拚命想指揮擺動肢體，偏偏逐漸感不到身體的存在。
沒有人出手幫忙驅趕，棉軟軟魂魄被逼縮在漆黑角落。
無法動彈無法發生的駭然感受讓她下意識尖叫，這次卻連喉嚨都感覺不到在哪。
空落落的恐懼令人痛不欲生，隻能活生生感受自己的手腳開始不受控製動了起來。
巫九星的魂魄霸占了她的軀殼。
棉軟軟恨不得一頭撞個魂飛魄散，可連動動腳趾這件事都沒法做到。鋪天蓋地窒息的恐懼將她覆蓋，一個隱隱約約念頭冒出。
原來被奪魂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明家主。”
狼狽女體裡，屬於青年男子的聲音從喉嚨出聲。
巫九星清清嗓子，毫不留情鎮壓另一道魂魄，抬頭看向上方安靜注視一切的人。
這個寧靜姿態讓他升起些許心安。
隻要願意談判，最終都會安全的。最多就是要付出一些代價。
“我要因為海島的事情先向你道歉。”巫九星儘量恢複彬彬有禮的溫雅。
“今天算是我為你懲罰這個奪魂的惡人。我擁有許多私人財產，願意都送給你隻當賠禮。”
“賠禮。”明朝雪漠然吐出最後兩個字。
她眼眸縈繞紫氣，能看透下麵這幅軀殼中正無能為力連哭泣都做不到、猶如被囚禁黑屋的棉軟軟魂魄。
這倒是比前世的自己更慘烈。
“是的。這個惡鬼偷盜明家鎮宅之寶。”
巫九星挺了挺脊背，“我一時糊塗被蠱惑。本想還回去，可中途寶珠被惡鬼銷毀。我也很遺憾。”
‘不不對，明明不是這樣的。’
兩眼一抹黑、身體毫無知覺、隻能聽見聲音的棉軟軟在腦海聲嘶力竭吼叫。
可現實中她根本沒法為自己辯解，甚至一絲聲響都發不出。
短短一刻就體會到真正“身不由己”的極端痛楚。
“所以，我會送上一切作為賠禮。看在我們同為人類的份上。”
巫九星強行壓製躁動女魄，良好談吐試圖將話題聊起來。
他努力對視展示友好，視線卻不由晃動。一直以來死對頭的明家主此刻氣度更甚，隨意往下的一瞥都要壓得他喘不過氣，令他話末卡頓了下。
“作為、丟失您傳家寶的賠禮。”
紛紛揚揚雪花一點點飄落在四方，寒涼逐漸蔓延。
明朝雪摸摸逐漸活潑揮舞翅膀的烏鴉，在下方激動起來的目光中挑起脖頸細鏈。
一顆碧亮剔透、流光溢彩的珠子浮現半空。
巫九星激動目光呆滯。
這顆珠子看上去很是熟悉、是他曾經視為生命貴重的熟悉。他忽然渾身一涼。
“我一直看著你們，從開始到現在。”
明朝雪點點脖頸上的傳家寶，纖長手指抬起在虛空劃出一個個熟練符式。
“同為人類的話，我並不信任。你曾經為了權勢大開兩界通道，那時怎麼不想想你是人類？”
前世命定劇情裡，為讓小公主和兩位命運之子能開心玩耍，常年開啟的通道汙染幽靈界、又不知流竄過多少鬼物危害人間。
熟練術式若隱若現流淌光輝。
金紅火光在淺淡瞳孔裡跳躍，明朝雪雙手合並，唇角揚了揚，“我答應過妹妹的。”
落雷。
巨大雷霆自蒼穹倒掛，奔騰映在巫九星呆滯眼睛。
轟隆！再一次血肉模糊的麻木疼痛讓他雙目怔然，這才恍然明朝雪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放了自己。
最後一個念頭穿梭，巫九星眼前一黑。
這麼絕情，果然是那個他熟悉的對立世家當家人。
“啊啊啊——”
失去禁錮棉軟軟睜眼就是這雪天霹靂的可懼一幕。
她掏心挖肺哀鳴慘呼，無止境的後悔翻湧滾動。
為什麼要奪魂、為什麼要害人、為什麼不能老老實實待在幽靈界？無邊無際的疑問懊惱一遍遍充盈她淅瀝瀝滴血心口。
轟隆！棉軟軟眼睛瞪得大大的被迫看向頃刻間襲來的金光，隨即變為空洞洞蒼白。
劈裡啪啦。
一堆堆石塊被雷霆劈裂震動，咕嚕嚕往下滾落，很快將兩幅不再動彈的焦黑身軀徹底覆蓋。
雪色紛飛天地中，轉瞬之間，荒蕪野地是好似什麼都沒發生的靜謐。
明朝雪仔仔細細看著最後一幕的發生，視線沒有一絲轉移，隻伸手擋住身邊探頭探腦烏鴉視野。
“小孩子不能看這個。”
“呱？”
大隻烏鴉小圓眼珠滴溜溜轉動，撲騰流淌紫藍色澤的羽翼左右突圍不成，垂垂脖頸搭在手中吐舌裝死不再動彈。
明朝雪眼眸微彎，蘊含些真正的笑意。
‘恭喜主人。’
係統歡喜冒頭，“這個世界的氣運都收回來啦，因果線也斬斷。”
相隔兩界的徹底死亡永遠是斬斷因果線的最好方式。
‘還多得兩次紫色感恩因果。’係統掐著手指頭吧嗒嗒計算，喜不自勝。
明朝雪抬手看了看正流淌光亮顯形的紫色，眼眸微閉，感受身上三大段因果線同日斬斷的輕鬆。
魂魄好似要騰騰飛起，又宛若穩穩墜地。
——她停滯多年的修為終於開始進展。
“回家。”明朝雪一把快速攬起烏鴉，扯起身上屬於軀體的紅線，眨眼間穿梭回屬於人間界的明宅。
砰。人間界陽光是大亮的正好。
靈魂沒入身軀的一刻，淺色眸子睜開出金紅摻雜著紫的絢爛。
明朝雪摸摸烏鴉叮囑，立刻下樓交代滿臉欣喜趕來的妹妹，頷首一掃客廳中做客的眾人，不再遲疑直接進入閉關室。
噠噠。終於能夠被看見的烏鴉在閉關室前踱步兩大圈，一收翅膀躺著守在外頭。
呼。清風穿堂吹拂而過。
客廳裡，明瑤光歡喜姐姐的平安歸來，同樣趕去閉關室安靜候了好一會。
原本的幾個客人還直愣愣坐在位置上。
“你們、看見了嗎？”顫巍巍的聲響終於打破寂靜。
“明家主的眼睛，身上的那股氣息——家主這麼快就要突破了！”
震驚消息颶風般狂暴席卷天師界。
海島試煉裡傳出明家前途正好的消息還近在眼前，屈指可數的幾天裡，明家主居然就要直接突破無人之境！
口中剛說出要崛起，結果她立刻就展示崛起。
那雙又金又紅又紫的眼睛被四處流傳，吹噓了個天上地下絕世無雙。
有關突破境界的向來被熱烈追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