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重遼闊會堂內,徐徐疑惑聲響漸起。
“怎麼回事?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數值完全沒有變化,模擬傷口也沒任何痊愈傾向。怎麼和資料完全不同?”
嗡嗡響動的問題如蜂鳴紮在莫老耳絆。
他臉色青白重新吸取一大滴紫液,再一次毫無變化。
哐當。紫色溶液被顫抖的手一股腦往下傾蓋,嘩啦一聲直接淹沒過模擬傷口。
莫老猛然抬頭上望,高處數據表上,每一個數字依舊停在原地,沒有一絲變動。
零、零、零!
鋪滿視線的零讓他頭暈目眩。
“不、不可能……”這怎麼就像是普普通通一瓶水倒下去一樣毫無反應?
莫老驚惶喃喃,藍眸恍惚掃過台前,不由自主落在正中間。
中間階梯位置上,漫天紅霞之下,烏發如雲的身影端坐其中。
她手中搖晃一把折扇,周正動作流露出不經心的輕慢,好似在光亮裡微微一笑。
莫老心中急跳,猛然想起昨夜藥劑同樣失效的一刻,忽而轉身盯向後方“助手”。
“是你!你的藥劑出了問題。和之前一樣一定是你劑量的問題。”
脫口而出的話語讓場下學者們又是一陣躁動。
這話是什麼意思?出了意外不立刻重製,反而第一時間苛求助理?難道這藥劑核心是助理發明的?
助理風婭霜臉色是相同的茫然,“不可能啊,早上明明還有效果。”
她上前幾步奪過莫老手中溶液,自己往下大片大片傾倒。
——高處數據欄依舊是一動不動的“零”。
“中間出了一點問題。”莫老情急之下一把握住玻璃管,壓低聲音嗬斥。
“你現在就做、現在把藥劑做出來。我們現場組成‘人工血’。”
而被擴音器放大的聲音傳遍全場,引得眾人驚嘩。
“等等,關鍵核心不是莫老你親自研製的嗎?”“為什麼要一個助理做、你們再‘合成’?”
先前莫老橫空出世時憑借一手神秘藥劑讓學者們皆是尊敬,現在卻被告知他並不是第一創造者。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驚愕聲不絕。
啪啪。清脆鼓掌聲響起。
如玉石相擊的脆響好似被不斷放大,將周遭聲響壓下。
“既然如此,就請這位‘助理’現場發明吧。”
正中階梯,明朝雪食指壓在扇骨後,幾不可見的絲絲薄紅縈繞扇頁間,柔聲給出建議感歎,“先前投影的畫麵多神奇啊。”
眾人想起那前所未有的賭注,道道懷疑目光投向平台,同樣附和話語催促起來。
等待他們現場做出視頻中那般神奇的“人工血”。
台麵上,莫老也來不及再關閉麥克風,隻急急催促“快”“快做”。
隻要能將藥劑當場做出來,他們就能絕地翻盤。
四麵八方目光壓在風婭霜身上。
風婭霜堪稱是被莫老強行推著上了試驗台,低頭就是一大堆的瓶瓶罐罐,上麵的標簽細字看得人暈暈乎乎。
“快、快啊。”莫老疑惑催促這一動不動的凝固,不知道這位向來支持自己圓夢的同伴是怎麼了。
“你一直不讓我看藥劑,那我不看我閉上眼。你快點做啊?”
做?怎麼做?風婭霜被驅使著拿起一個玻璃圓瓶,手指凍僵般生硬。
她從來都是直接稀釋那個人的血液,以巫術利用血液常年沉睡更變軀體。自身所有的成功都是建立在那人血液上。
血液突然失效,她又怎麼憑空變出科研的“人工血”?
長風轉動在會堂內,吹不動凝滯如冰的氛圍。
“為什麼這位‘助理’還不動。”
明朝雪指尖繚繞絲絲縷縷的紅,麵具後眼眸微涼,“居然徒手拿稱量瓶?這是哪家實驗室教導的成果?你曾經的導師沒在第一時間打開你的手嗎?”
若有所思的詢問話語在空蕩蕩上方回響出冷意。
“啊?”風婭霜心臟好似被疑問組成的長箭擊中,一驚之下連忙鬆開手指,圓瓶從高處直接墜落地麵。
劈裡啪啦。
玻璃破碎聲響霹靂般震起。
這一番動作實在是太生疏的小兒科。學者們為最基礎的錯誤震驚,蔓延出鴉雀無聲的凝固氣氛。
一整片寂靜中,明朝雪展開折扇半掩,驗證心中對方一無所能的猜測,輕聲下了定論。
“——你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製造藥劑。”
風婭霜心臟撲騰沉沉一跳。
紅血絲在特意固定為淡色的眼睛裡格外突兀,她下意識就要反駁這道熟悉的夢魔,張嘴的一刻卻不知還能說什麼。
她的確全靠汲取血液而活,對此完全一無所知。
篤定的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在台上明顯的難以辯駁後,壓抑許久的渲染大波終於在會場響徹。
“什麼都不會?核心是假的?之前的資料也全都是假的?大忌、大忌啊。”
“連一個稱量瓶都不會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樣的人怎麼才能研製出‘人工血’?”
“是剽竊成果還是弄虛作假?基本操作都不知道,還敢學人打賭?”
質疑話語洶湧遍布各處,每一位眼鏡後的視線都投出冷凝的光集中在台上。
環形階梯的一圈圈目光簡直如沉沉巨山壓垮,鋪天蓋地落下重重壓在莫老肩頭,將向來看重聲名的他膝蓋都要壓軟。
“不、不對。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怎麼做?”
莫老神情從焦急到驚疑,強撐顫巍巍膝蓋,一把抓住風婭霜手臂將她扯進實驗台。
“你之前明明做出過那麼多次啊。是怕被偷看?這樣吧我們都不看,你在簾幕裡做?快去啊快啊。快做啊——”
風婭霜被連連推搡拉扯,耳邊全是情郎毫無憐惜的催促話語,驚怒交加下終究忍不住一把反推了回去。
“你就知道實驗實驗,你關心過我嗎。”
哐當。兩人推扯間撞動放置在一旁的玻璃管。
長管咕嚕嚕滾動,沒蓋穩的深紫溶液一路揮灑。
台下,明朝雪眉眼稍垂,握住身邊千羨歡溫熱厚實手指,輕輕往高處一劃。
會堂限製血族女巫的能力,他們也不能對人出手。但在混亂中動動不經意的儀器還是可以的。
深紫液體四處滾動,最終哐一聲齊齊散出落在“恰好”冒出的最新分析儀盤上。
滴滴滴。
分析報告被投影出現。
清晰文字被一字一字照在上空,每一個字都映入在場眾人眼球。紛紛議論群情激憤再度平息為驚愕的啞然無聲。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正爭執的兩人都察覺抬頭。
風婭霜表情登時一變。
“分析來源……疑似血族血液?”主持人沒忍住念出最上方一行記載模糊的文字。
“血族血液?”主持人喃喃重複的話語順著疑問響起,“莫老,你之前不是一直強調,這是絕對‘乾淨’。不含任何其他成分的‘人工血’?”
通過麥克風回蕩周遭的話語在寂靜中被會堂牆壁一次次蕩漾回放,像是一遍又一遍的質疑。
莫老神情比台下眾人更錯愕更困惑,眼睛瞪大死死盯向最上方“血族血液”四個字,再緩緩、緩緩轉向臉色煞白的風婭霜。
他腦海宛若被鐘錘一下下銳利敲打,回想起過往一幕幕。
在新婚之夜以“鎮壓怪物”流淌收集的血液、每次沉睡醒來鼻尖的腥味、一開始“人工血”的淺紅色澤。
一個可懼猜想逐漸成形。
“你、是你。”莫老顫抖手指點向風格打扮越想越偏的風婭霜,一把推開她。
“原來你什麼都不會,是你取走了她的血。怪不得你不敢告訴我,原來你根本就什麼都不會全靠她的血!”
先前被強行拉扯此刻又被重推的風婭霜踉蹌倒地。
手腳擦在地麵的火辣辣刺痛都不及情郎這無情動作傷人。
“嗬嗬,說得和全是我的錯一樣。”風婭霜喉口乾澀,隨手抓起容器狠狠砸了過去,血絲滿眼心碎恨聲。
“你就沒發現嗎?心裡就沒察覺嗎?你還不是心安理得靠著那個人的血取得這樣的成就?
“沒有她的血,你明明也隻是一個窩囊廢!”
一片片飛濺的碎塊割傷莫老皮膚,將他傲氣十足高高在上的心都割得淅淅瀝瀝落血。
“住嘴、住嘴。”一貫自命不凡的莫老被犀利話語剝開外皮露出內在的無能,驚怒交加掀起成群器具往地麵砸去。
劈裡啪啦巨大玻璃破碎音響徹,伴隨台上猝不及防的尖叫。
反光的尖銳碎片瀑布般將兩人全身席卷割破出道道口子傷痕,血跡斑斑,被一排排飛速上前的工作人員控製起來。
莫老俊朗臉龐已經滿是狼狽,喘著粗氣被強行壓製分開兩邊,這才發現四麵八方投射過來的目光。
驚愕、蔑視、厭惡、怒火。
那些曾經跟在他身後的簇擁們、那些曾尊稱他為先的學者們,此時每個人的視線都堆積沉甸甸落在台上,每一道都充滿與之前截然相反的反感。
“真是鬨劇。怪不得做不出來,原來之前展示的療效全靠血族血。成果是造假的、連聲明都是假的。”
學者們難以置信麵前當眾欺詐事實的揭露,最難以忍受的偽造成果和這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故讓眾人視線滿是鄙夷生怒。
“和這種人同台,簡直是對學術的侮辱和褻瀆。”
“莫老?什麼莫老?原來是連核心都欺詐的騙子!把他們都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