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瑙翠。
特殊監獄。
“會議非常成功啊,出現兩個特殊血脈。真好，希望他們能活得長長久久。”
“白家可厲害，找到完美融合兩種血液的方法。你是沒看到那效果,以後一定能治愈很多。”
獄警巡邏聲音透過細細門縫鑽進狹小房間。
“裡麵這兩個關進來的不僅是造假還偷竊成果，連臉都是偷來的，聽說還想害特殊血脈。”
“幸好及時抓進來,這兩個真是社會敗類。害人害己。”
布滿層層封條牢房內。
白發蒼蒼俊朗不再的莫老聽到“敗類”時身子抖了抖,乾涸嗓子嗚咽。
在被毫不念舊情吸取所有生命力後他就被鎖進牢房。外麵是大獲成功的會議，一貫好名聲的他身陷囹圄受人唾罵。
莫老想起會堂裡眾人鄙夷的目光、想起自己妻子那冷淡如霜雪的眼眸,近在咫尺的死亡令他戰栗。
可是,他還有未儘的事業。
莫老抖顫顫翻身下床,艱難挪動到另一側，看向死了般躺著一動不動的人。
風婭霜。
風婭霜眼睛恢複死氣沉沉的灰，老人斑遍布全身，向來在意容貌的她惡心到根本不想碰自己。
莫老伸手想摸摸她,手掌停頓半天下不去，緩過勁斷斷續續念叨。
“我們誌向，要消滅全部沒心的該死怪物。”
“你一直支持我、可掌握話語權計劃失敗，我要死了。”
莫老喘口氣,第一次主動叫她的名字,“婭霜。”
受巫力嚴重反噬的風婭霜渾濁視線望過去。隻被反噬波及的莫老哆嗦抬手,扯下風婭霜以前送給他的附巫腳鏈。
撲哧。
暗紅冒出，鏈條深深插入風婭霜心口。
“呃——”猝不及防的尖銳刺痛襲來。
風婭霜眼睛突兀瞪大,瞪到幾乎要脫出眼眶,手腳無力掙紮出不敢置信的驚駭。
“雪為我付出那麼多。你這麼愛我，也一定願意付出的，對吧？”
莫老涕淚橫流,用勁全力將鏈條壓下，反吸收風婭霜僅存的生命力。
哪怕一直沉睡，可跟著風婭霜這個女巫這麼多年，他也是學到了一些東西。列如借命。
“這是，應有的犧牲。我是為了全人類啊。”
風婭霜枯槁的手抬起，虛脫空空抓上莫老手腕。
“呃，哈……”她想怒吼卻無聲，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看清麵前這個一起沉睡百年的情郎。
“活該、雪不要你……你這個惡心的、懦夫。”
“我、瞎了眼。”風婭霜自身的血液汩汩汩從心臟流失。
她想起幾百年前嫉妒明朝雪、挑唆殺害的時刻。
那時潺潺淌動的血液和現在仿佛重合，莫老猶豫的臉和此刻老淚縱橫的醜惡也重疊。
“為了全人類”的口號終究報應在她自己身上，理所當然的“犧牲”她此刻聽起來極其厭惡又無能為力。
“早知道、殺你……留下雪。”風婭霜動彈不得的恨意滔天，乾枯手掌狠狠刮向他手臂，睚眥欲裂泣血詛咒。
“死、跟著你——”
啪嗒。
擁有漆黑指甲的枯手垂落床榻，在最後一劃中終於割破莫老乾癟臂膀，風婭霜瞪著渾濁的眼死不瞑目。
莫老隨意看過被劃出淺淺血痕的手臂，欣喜感受終於恢複的些許力道，以防萬一又重重把鏈條反複插入她心臟。
他看著那暴凸的雙眼，滿麵淚痕留下最後一句。
“我原諒你欺騙我的事情了。”
大片大片濃稠液體被潑向淺黃封條。
滴答滴答紅色濺落地麵。
暮色沉沉又一個傍晚，蒼穹火紅如血。
白家實驗室。
明朝雪端詳麵前被送來的幾麵金燦燦錦旗，莞然看過上麵的感謝語，點了點其中一副送給千羨歡的彩旗。
“你什麼時候給白家做實驗的？”
昨夜白若晚鄭重其事的“秘密武器”居然是千羨歡身上狼人血族共同混合的血液成果。
“昨天早晨。”千羨歡正幫伴侶揉暖纖細手腕，始終如一地誠實複述，“早上衝完涼水後出去跑圈，路過白家實驗室……”
明朝雪一個手勢叫停話語，想起昨早他為什麼要淩晨跑圈，眉梢微挑打量過去、得到一個英俊又老實的對視。
如果不是那張過分出眾英雋的臉，千羨歡表情稱得上是安安分分的忠厚樸實。
“咳咳。”颯爽英姿倚在門旁的白若晚重重咳嗽，摟住圓頭圓腦小獸上前虛攬美人兒。
“我們要進實驗室了，這位‘閒雜人等’不如先離開？”
“嗷嗚。”小獸抖動脖頸的毛發跟著搭腔。
閒雜人等的漆黑眼眸稍闔，屬於兩種血脈混合成更強大力量的氣息頃刻調動。
空氣中仿佛有劈裡啪啦電光火花閃動。
在明朝雪回眸時千羨歡已經老實站直，本分又貼心，“之前說要旅遊，那我去找一副最大的地圖。”
“辛苦了。”明朝雪為這表情莞然，抬手摸摸他黑發低語，“等結束了，我們就一起去旅遊。”
千羨歡眼睛登時明亮，毫不猶豫立刻出發去買地圖。
“實驗室裡有很多有趣的，一會給你介紹。”白若晚嘖嘖這變臉的快速，將毛茸茸小獸放到桌麵，半是隨意開口，“決定和他一起旅遊？”
“是。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約好。”早在前前的幾個世界。
明朝雪纖長睫羽下的淺眸澄澈，帶著好似看穿一切的輕柔薄霜，接過逐漸圓滾滾的團子，“他和毛團挺像。”
毛團是白若晚為小獸取的名字。
白若晚劍眉繞彎，看看軟綿綿的可愛小獸，再回憶方才瞬間收放氣勢的可怕男人。
她一手拍在額角英姿煥發無聲笑歎。如果美人願意，明明女巫也可以扮成小獸的。
窗外光亮倒映入同樣澄澈的紅，
瑪瑙翠街道，傍晚依舊是最熱鬨的時刻之一。
千羨歡懷中已經有了好幾份大地圖，在回實驗室的路上腳步微頓。
他看向遠處黛山怒放的花束，隨步更改路徑走了過去。
外山正是滿樹滿林姹紫嫣紅儘情綻放時刻，簇簇擠滿枝頭中，又有枯槁老木堆積掉落。
同一時刻兩種迥然相反的景象惹人驚豔。
如果最近不是慣例遊客少的“壞天氣”，這時候該堆滿了人。
千羨歡踱步越走越遠，錯過落英繽紛的吐翠芳姿，邁向脆木疊加的枯敗，頗為欣賞四顧。
這個地方多適合當葬身之處。
沙沙。
後方，意料之中的腳步聲在脆葉裡踩響。
“你隻是一個替身！”
略帶滄桑聲音艱難喝起，出乎意料的第一句就讓千羨歡瞳色沉澱下縷縷深紅。
“咳咳，你隻是我的替身而已。”沙沙音中，強調重複的話伴隨跟了一路的身影出現。
莫老頂著稀疏黑發、混雜渾黃的眼睛直直掃過千羨歡那優異臉龐和強健身軀，滿意點點頭。
“我特意出來，就是為了找你。”
拄著拐杖的莫老指指自己恢複原本的發色瞳色，鄭重開口，“你難道還沒發現？你和我長得很像，你本該是我的轉世。”
隻是風婭霜利用血液巫術欺騙死亡讓兩人再度滯留人間。
“我是要來告訴你關於明朝雪的秘密。”
千羨歡已經抬起的手指一頓。
他唇角扯起，帶著恰到好處的詢問與友善，“哦？”
“百年前的雪曾是我愛人，我為了全人類迫不得已殺掉她。所以她不甘心才找到你這個和我相貌相似的替身。”
莫老言之鑿鑿沉痛悔恨，說出深思熟慮的結論，試圖喚起對方恨意。
“那些鬼都是怪物，雙重血脈的你不同。你是我轉世，和我一樣是天選之人，注定要殺死怪物。”
“瑪瑙翠就是一個葬身的好地方。”
咚咚咚。拐杖在土地敲擊出激動聲響。選定地點的莫老滿臉狂熱，高指天空，
“隻要以官方名義把怪物們叫出來，然後關閉烏雲係統。怪物就會統統死在這裡。”
多麼熾熱的陽光，可惜被烏雲遮擋。沒了烏雲，陽光可以殺死一切邪惡。
“到時候，你就是全人類的英雄。”
而自己，也可以憑“英雄”的名義重新活下去、永永遠遠活下去。
莫老嘴角牽起笑意，閉目幻想許久後，才發現四周是寂靜的無聲。
他狐疑往前望去，就見自己的轉世正在細心疊著一份地圖，動作是不疾不徐的認真，“你——”
砰！
眨眼殘影之間，一隻有力結實手臂直接掐起莫老脖頸。
“呃……啊？”莫老被這似曾相識的姿勢猝不及防提起，喉口間窒息讓他眼前一片片發黑。
他話都沒說完，怎麼也想不到對方為什麼會突然動手，驚駭掙紮，“你……”
哢嚓。
千羨歡唇角掛著禮貌性的笑，紅瞳中是肆無忌憚的漠然。不等臨死話語繼續，單手抬起的指節乾脆利落用勁一錯。
清脆裂骨音響起。
脖頸歪曲的脆弱老者撲騰掉落地麵。
“正主？替身？”千羨歡偏偏頭，撫摸放在心口的地圖，對著新出爐的屍骨扯唇笑地燦爛又冷漠。
把正主殺掉，替身不就理所當然上位了。
第一個已經倒在他手裡，第二個同樣沒差彆。
千羨歡打量四周枯萎的埋骨之地，準備再去挑選一份地圖。
高大身影慢悠悠往外走去，腳步踩在地麵踏碎枯枝落葉，發出悅耳清脆聲響。
春花爛漫的另一麵，枯槁乾木地界。
“呼、哧——”
歪倒在地的老者沉沉呼吸渾身一個激靈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