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劉備”的白衣人緩緩地叫著頭來,隨著桃花移動方位,那三人姿勢不動,案幾閃爍間平移而來。此時,桃枝縱橫,早已遮住了陽光,桃林中奇異地幽暗下來。
眾人一抬頭,便近得幾乎能嗅到案幾上那嫋嫋上升的青煙,能看到劉備麵上的屍斑,緊閉的雙眼流下的血淚,聽到那飽含悲慟地在耳畔嘶啞的呼喚聲:
【頭......】
【頭來......】
正此時,金光飛旋而至,眾人感到腳上的樹皮皸裂了,他們的腳脫出來了,張玉握住乾坤圈,王勇道:“按著四維眼鏡,跳躍!”
空間微微一蕩,眾人躍進了水波之中。
白衣的“劉備”沒有再追,仍站在紛落的桃花裡,維持著祭天的姿勢,眼流血淚,站在青衣人、紅衣人身側。
穿過了一層薄薄的水波,眾人隻覺天地迅速褪色,似變成黑白的紙張。而無數黑線貫穿了白色的天地,恰是縱橫的劇情,虛空之中漂浮著無數跳躍的文字。
他們躍進這片空間,如站在白紙上的一行行黑色文字間。
資深者躲進劇情層的架構中,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啟明市的資深者想那些白衣劉備腳下的頭顱堆,哪裡還不知道同事們的下場?一時都露出了壓抑之色。連天州市的資深者們都心有餘悸。
“跟我來。”唯獨王勇麵色不變,隻叫了眾人,“這裡是劇情的架構空間,我們要檢查劇情層和文本層的異常。”
天洲市的外勤科科長劉豪道:“上校,您發現了什麼嗎?”
王勇說:“總部的檢測結果是古代類文本,而非靈異類文本。那麼,我們在遵循故事規則的劇情層,就不應該見到靈異類的情況。我們檢查他的劇情層架構,應該能發現一點線索。”
語畢,他領著眾人逐一檢查漂浮在黑白世界的那些文字。
文字像一片片黑色的蝴蝶,扭著腰,不情不願地被他們伸手捉在手裡查看。
【那人不甚好讀書,性寬和,寡言語,喜怒不形於色;素有大誌,專好結交天下豪傑】這一排文字扭著腰結在一起,在空中踱步,背著手,一跳一跳,像是溫和,實則睥睨。
那一邊,又在空中浮著一行文字,正做小女兒態,黑色的字體柔美飄逸,正簌簌地掉著細小的屑,似美人垂淚:【妾在深閨,聞將軍之名,如雷貫耳,以為當世一人而已;誰想反受他人之製乎!】
對麵那頭上插著三叉一般冠冕的黑色文字就搖頭晃腦,似乎急著要安慰這一節文字。
一位資深者把他們揪住分開,那頭戴三叉冠一般的文字惱羞成恨,對著資深者拳打腳踢,終是不成,便氣喘籲籲心如死灰地躺在資深者手心任其查看:【人中呂布,馬中赤兔】。
一一查看下來,眾人越發確定,這個文本,應該就是《三國演義》。
那他們之前在劇情層見到的,應該就是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場景。
劉備等人作為三國演義當中明顯的主角一方,難怪他們一見結義的場景,就進入了劇情層。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桃園三結義的場景,竟然變得這麼陰森恐怖,奇詭難當。
“找到劉關張桃園三結義的全部文字描述了嗎?”王勇問道。
資深者們紛紛搖頭:“隻找到了幾段。沒有找齊。”
王勇沉吟半晌,道:“我們先跳過桃園三結義的劇情,進入下一段故事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內核層的鑰匙。”
劇情結構空間中,數條巨大的黑線交錯著,貫穿了整片白茫茫的空間。
每一條黑線都像一條條巨大的河流,淌著無數文字。
桃園三結義的故事在中間那條上的最前端。
王勇等人跨過桃園三結義,跳入隨後的“張翼德怒鞭督郵”去,卻眼光一閃,麵前竟又是一片美輪美奐的桃花林,落英繽紛。
桃林深處,依舊站著那無頭的關羽、張飛,閉目流著血淚的劉備。
耳邊,隻聽得劉備悲慟地道:
【你我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王勇眉頭緊皺:“再試一次。”
隨後,資深者們試了七八次,無論從哪個節點跳進劇情,都會直接回到桃林中,劉關張三人麵前,被桃花林包圍。
劉備不再攻擊他們,卻隻是來回重複著書中他們當年結義時的誓言。
劉豪道:“上校,您看現在怎麼辦?”
王勇還沒有回答,一直打量著桃花樹的張玉卻忽然動了,起身走到劉備跟前:“他們的頭在哪裡?”
她話音剛落,劉備一頓,竟不再重複那句誓言。他麵上仍流著血淚,手臂卻緩緩地抬起,僵硬地指向一個方向。
張玉便對劉備點點頭道:“我們會把他們的頭找回來。”
劉備垂下手,一動不動了。而身後的桃花林竟然緩緩讓開了一條路。
王勇見劉備的反應,問道:“小玉,你發現了什麼?”
張玉指著桃花樹和劉備腳下的那堆頭顱:“沒有死。”
她說:“我感覺到,他們的頭和身體,雖然分開。但是,都還活著。”
王勇皺眉:“小玉,你確定嗎?”
張玉點了點頭:“他沒有惡意。身上沒有血腥氣。這些頭,不是他摘的。”
王勇經曆過眾多文本世界和文本碎片,確實見過過這種情況,文本的劇情某一個關鍵點卡主了,如果不解決這個點,他們根本無法進入接下去的劇情,更不要提找到內核層的鑰匙。
劉關張三人是三國演義當中最明顯的主要線索上的主角。他們的桃園三結義,是整篇故事的開始。
而現在,桃園雖在,關張頭顱不翼而飛,難怪劇情卡在了這裡。
恐怕隻有幫關羽、張飛找回頭顱,故事才能繼續進行下去。
眾人隻得順著劉備指的方向而去。
此前覺得極深的桃林,這一回,走了不過幾步,就現了天日。
桃林開去,天地開闊,出現在他們麵前的,卻並不是白嶴鄉。
禿鷹盤旋天上,衝天的腐臭味衝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