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廊前的開闊地帶, 霎時寂靜。
幽暗拐角處, 終有一“人”緩步行出。
他應是一個年紀極輕的少年男子, 身軀修長而單薄, 穿著一身染血的素白病服。長眉斜飛入鬢,容貌清秀帶著英氣, 端看麵目, 是朗朗如珠玉的少年人。
隻是他緊緊閉著眼,這顆好頭顱正被一雙指節分明的手提在半空,而從斷開的脖頸中往下滴著血。
而少年身軀的腔子上,空無一物。
楊海林看見那顆頭顱的樣貌, 便失聲叫了“維安”。
“謔”地, 那被提在手上的頭顱, 緊閉的雙眼睜開了。全乎幽黑的眼,看不到眼白,詭異得令人心顫。
他直勾勾地盯著楊海林, 泛白的雙唇沒有張開,卻從身軀的胸口位置發出聲音:【老師,多年未見了。】
聲音一如昔年的清朗溫和, 帶著些許懷戀。
精神恍惚的楊海林不覺得恐懼,隻滿心酸楚,不自覺地向前走了一步。
提著頭的“鄭維安”卻向後退了一步, 將身體退回了一半在陰影之中:
【老師,不要再過來了,您年邁而生, 我少年而死。生死有界限,大可怖。】
楊海林想起這個孩子死時才十七歲,登時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客上前一步,向他道:“鄭維安,你知道雄劍在哪嗎?”
少年的頭顱轉了一轉,幽黑眸子從楊海林身上轉向其他人,大約是在打量他們:【你們是誰?】
客道:“我們是幫你報仇的人。”
赤向楚王複仇,是三王墓的主線劇情,資深者決不能允許主線劇情脫離軌道,文本生物脫離“劇情”控製。這一點上,資深者們和眼前的“鄭維安”的利益也是一致的。
劉副局長也連忙道:“我們是來幫你對付楚王的。”
鄭維安沉默片刻:【楚王勢大,十六年來,人人緘口不語。你們為什麼要幫我?】
客道:“沒有為什麼。世上既有不平事,拔刀相助而已。倘若你相信我,我必定助你複仇楚王。”
少年的頭顱便定定地盯著她,似乎要透過章亦凝美麗的皮囊,看到其下的言語者。
十六年前的那個夜晚。
他蜷縮在病床上,忽見窗外的夜色中,有熊熊焰火而起,奇詭的無數景象在半空的火焰中演化。
有正在打劍的古代裝扮的夫妻,有端居王座,神態陰冷的君王,禦座之下奔散滿天黑霧,彌漫向人間。
與此同時,他的耳邊忽然聽到了有人在商量,聲音清晰得如在耳側:鄭家人都不安生,這姓鄭的臭小子活著就不安分。
他一時分不清虛幻與真實之際,卻見遠處天空的焰火有一道金光衝破了黑霧,從中走出了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的少年,相貌奇特,眉間廣尺,捧著一柄冷颼颼明亮亮的青鋒寶劍,走入連綿的深山之中,且行且歌,淚流滿麵。
耳邊,那清晰的對話聲還在繼續,另一個人說,從這裡弄下去,不會有人懷疑吧?一個人說,不會的,診斷書上都寫他有病了,跳下去就說他精神病發作。
眼中,那眉間廣尺,相貌奇偉的少年流淚行歌,越走越近,最終穿過了層雲,穿過了高樓的玻璃,自虛空之中,走到了他跟前,將劍往前一遞。
這柄寶劍青鋒閃光,劍柄刻著字形繁複怪異,卻能看出大約是“乾將”的字樣,劍身略有些透明。
耳邊,幾個陌生的成年人腳步聲雜亂地逼近了房門。
他怔怔地望著這少年的動作,兩個同齡人四目相對,一個淚流滿麵,神情悲戚;一個身著病服,憔悴不堪。
無言之中,他明白了一切,慢慢爬起來,跪坐著接了劍。
即使是死,也不能無謂地死。
他舉起寶劍,橫到頸邊,毫不猶豫,劍光一閃。
電光火石之間,無數畫麵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