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晝並不知道。
那一夜是他和寧縱的最後一次見麵,那個冷漠的哥哥,從此缺席了他人生中的四年。
近乎人間蒸發。
回憶結束。
林晝怔怔地想,他後來也思考過,寧縱當時為什麼離開?一走就走了四年,沒有一點音訊。
寧縱的人,寧縱的消息,都在那個雪夜之後徹徹底底地消失。
那一年他18歲,生日還未過,過了一個月才是他的生日,那一次,寧縱也沒有給他生日禮物。
今天要拍的這場戲,讓林晝想起了這段回憶,他本能地有些抗拒,不想去拍。
“阿晝,阿晝?”
林晝驀地回過神,轉頭看見了婁恒擔心的臉:“阿晝,你怎麼發呆了?劉導叫你過去,他準備講戲。”
“我現在就過去。”林晝斂下心思。
“阿晝。”婁恒語氣關切,“你如果沒休息好,要不要我和劉導提一下?”
他剛才叫了林晝好幾遍,林晝都沒有聽到。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林晝深吸了一口氣。
他隻是想起了過去的事情而已。
林晝站起身,走到劉傳羽旁邊,寧縱看了他一眼,眉頭擰起,林晝臉色有些不對。
劉傳羽沒有發現異樣,他開始講戲。
“這場戲是顧彆和邊崖分開前的倒數第二場戲,顧彆不願意分開,邊崖想把顧彆送出國,自己一個人承擔……”
“這場戲裡情感有幾個轉折,第一是顧彆的堅持,第二是顧彆的強勢……”
劉傳羽的聲音一字字落進林晝的耳中,但林晝卻有些聽不進去了。
那幾個字又刺入了他的心,分開,離國。
塵封的記憶湧入林晝的心裡,他把視線落在寧縱的臉上,雖然像是看著,但目光卻很空洞。
現在林晝腦海裡在進行一場劇烈的風暴,風暴的一側是邊崖要顧彆離開,另一側是寧縱不告而彆。
在這一刻,兩個截然不同的場景,卻讓現實和電影交叉相織,化成一個個碎片,碎片又重新組合。
徹底混合在了一起。
林晝茫然了,現在要離開的是誰?是顧彆還是寧縱?
大家都發現了林晝的不對,劉傳羽叫了林晝兩次,林晝都沒有聽見,隻是看著寧縱,一句話都沒說。
寧縱心裡浮起憂慮,他大概知道為什麼林晝會失神了。
林晝可能想起了他當時離開的場景,林晝又入戲太深,現在把電影和真實的事情混淆了。
林晝把自己困在了那裡,掙脫不開。
他必須讓林晝分清現實和演戲的界限。
寧縱忽然抬步,朝林晝走去。
這時,林晝忽然聽見了一個溫柔至極的聲音,像是從昏沉的夢境中傳來,撕開了那些迷霧。
那人一遍遍喚著自己的名字,一次比一次柔和。
“阿晝。”
“阿晝。”
“……”
那人一聲聲叫著,反反複複,不厭其煩。
林晝怔怔地抬眼,望見了那張熟悉又矜冷的臉,寧縱半俯下身子,黑眸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眼底隱著極深的擔憂,
林晝喃喃道:“哥,你叫我?”
寧縱鬆了一口氣,他繼續看著林晝,和夢境裡傳來的聲音重疊,語調格外溫柔。
“阿晝,你現在狀態不對,我們出去聊聊。”
林晝跟著寧縱的話,問道:“聊什麼?”
“聊我們。”寧縱一字一句地說。
寧縱直起身子,起身的同時,拉起還有些恍神的林晝,他仍握著林晝的手臂,轉頭,看向劉傳羽,淡然地開口。
“劉導,我和林晝有些事情要解決,可以給我們一點時間嗎?”
劉傳羽當然同意,寧縱拉著林晝往外走,嶽風看著兩人越加親密的舉動,心裡的異樣更加放大。
在場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看著寧縱把林晝拉了出去,高大的Alpha始終沒有放開手,路過彆人旁邊的時候,麵色都沒有波動。
寧縱根本不在意彆的東西,他現在心裡隻有林晝。
剛走到僻靜的角落,寧縱就倏地轉身,他向前幾步,長臂勾住林晝,往他身前一攬。
寧縱俯身,手緊緊地覆在林晝的身上,極為親密的姿勢,兩人的氣息瞬間纏繞在一起。
林晝愣住,他哥抱他乾什麼?
寧縱單手抱住林晝,他抬起另一隻手,一下一下極輕地撫過林晝的脊背,沒有任何曖昧之意,隻是安撫。
光線裡,Alpha的聲線沉沉。
“你在想我出國離開四年的事情?”林晝頓了幾秒,聲音有些輕。“嗯。”
“把我離開的事情,和戲裡邊崖讓顧彆離開的戲份混淆了?”
“嗯。”
寧縱聲線低低的:“入戲是好事,但你現在入戲太深了,我需要你走出來,能答應我嗎?”
林晝沉默了幾秒,深吸了一口氣:“能。”
他也意識到了,他現在狀態不對,如果不從過去走出來,後麵的戲份沒法再拍。
冬季已過,初春的空氣卻仍有些冷,光線靜謐萬分,浮沉的光點在陽光裡跳躍旋轉,最後又緩慢地沉寂下來。
僻靜裡,寧縱仍擁著林晝。
他開了口:“哥哥昨天是不是告訴過你,殺青宴之後會告訴你所有的事情。”
林晝心想,寧縱確實這麼說過,他也做好了準備,隻不過是他被困在回憶裡,明明事情和以前發展得完全不同,他應該往前看。
驀地,寧縱似是輕輕地笑了:“阿晝,你不是已經和哥哥做好約定了嗎?”
兩人離得很近,那聲低笑就像敲在林晝的心裡一樣,隱隱的癢。
“既然做好約定了……”
寧縱忽然直起了身子,他的手覆在林晝的肩上,俯身看著林晝,他極輕地吐出幾個字,每個字都是他的承諾。
“哥哥就絕對不會食言。”
林晝的心莫名一顫。
他看著寧縱,還是那張疏冷的麵容,此時,光線卻在他哥的唇角蜿蜒出了細致的笑。
他聽到了寧縱溫柔的,近乎安撫的嗓音,近得仿佛貼在他的耳側。
“阿晝,你不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