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卻不刺眼,讓人覺著茸茸柔柔,覺著暖。
“就先替你收著。”
想起她方才說他“與今夜月光一樣”,他忍不住笑紅了臉。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不敢十分確定,卻也不敢追問。若追問的結果是他想多了,鬨不好就要“打草驚兔”。
那兔子又倔又慫,得不露痕跡地護著縱著,偷偷給她順毛。不能太冒進,得等她自己邁開小短腿,慢慢偎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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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近午,趙澈命人將徐靜書請到含光院。
他負手立在樹蔭下,夏日晴光將他的身影拉得細細長長,迤邐斜鋪在雕花石板上。
“年末書院大考,你準備得如何?我瞧著你這幾個月的小考,卜科、畫科一直乙等,可是在這兩門上有什麼難處?”
一如既往是滿身端和正氣,仿佛昨夜什麼都沒有發生。
徐靜書端正立在他麵前,認真答道:“我仔細斟酌過,考官時這兩門影響不大,所以這在兩門上花的時間少些,沒有難處的。”
“都已考量到考官那步了?”趙澈神情微訝,又似頗欣慰,“也好,既你有主意,那我就能放心出遠門了。”
徐靜書心中一慌:“要去哪裡?幾時回來?”
“要去的地方很多,預計入冬之後才回,”趙澈想了想,柔聲補充,“玉山會同行,阿蕎和老四也一道走。”
今年開春之後,趙淙對於汾陽公主駙馬蘇放所授的課業開始覺得吃力,時常情緒不穩到崩潰大哭。
“……我與駙馬談過,也問過老四自己的意思,最終決定讓他下半年隨我一道出門遊曆。”
“哦,”徐靜書悶悶低下頭,雖傷感,卻又有點古怪的小得意,“我知道你為什麼要去遊曆。”
這兩年他頻繁出府,與兩位最炙手可熱的儲君人選汾陽公主、成王都交好,卻並不與朝中旁的勢力走太近,許多年都看不懂他究竟想做什麼。
但徐靜書此刻將許多事串起來一想,多少就看出點玄機。
她雖涉世不深,卻讀過許多書。史書上有太多前例,這是許多大能之才在擇定主君前的必經之路。
早前他設局博得徐蟬、孟貞下決心為他爭取世子之位,就是因為他需要“世子”這頭銜所代表的更大自主權。
如今他決定出門遊曆,是要去行萬裡路,去看錦繡河山上最真實的市井風煙,去看雲端之下的人們是如何生活。去聽他們的言談,去觀他們的行跡,去懂他們所慮,去思他們所需。
他要親自去探知根基尚不穩固的新朝究竟該往哪個方向,待他踏上歸途時,也就踏上明確的征途。
趙澈與趙誠銳從來就不一樣。他不像他父王那樣隻安於護住一門富貴,做牆頭草到終老。所以趙澈才堅定地想要徹底架空趙誠銳,甚至扳倒他,徹底肅清他帶給這府中的所有隱患與小家子氣的內鬥。
隻有這樣,趙澈才能領著堂堂正正的信王府,站在最適當的那位儲君身側,光芒萬丈行於萬人之先,成為拉開盛世大幕的先行者之一。
她不會看錯。
她偷偷藏在心上的少年郎,向來有著溫柔卻勇毅的赤子之心。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他也始終向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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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她的敏慧通透,趙澈雖驚訝卻並不十分意外。她並未將話挑破,但他很肯定她猜對自己的意圖了。
“知道就行,彆聲張。總之,我入冬後就回來。到時書院大考結束,你也該準備官考了。若有疑慮,等我回來陪你參詳,不要悶頭胡來。”
趙澈溫聲囑咐著她,自己卻沒按捺住心底衝動,伸手在她低垂的頭頂揉了一把。
都怪今日陽光太過熾盛,光暈在她周身抹了一層茸茸亮光,就惹得他不由自主想“動手動腳”。
“嗯,會等你回來。”徐靜書一徑低著頭,不太高興地伸出腳尖,偷偷踢了踢他的影子,“可是半年很長的……”
趙澈好笑地覷著她自以為不會被察覺的幼稚動作,縱容一歎:“想說什麼?”
“沒想說什麼。表哥,你現在能看清我在做什麼嗎?”徐靜書忽然抬頭,瞪圓燦亮雙眸直視著他,試探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趙澈有些好奇她想搞什麼鬼,便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不答反問:“怎麼了?”
她試探地捏住自己的臉頰,衝他做了個怪相。
趙澈強令隻麵無表情:“嗯?”
她果然放心了,偷偷躡著步子走過來,旋身與他並肩。
趙澈眼角餘光瞥見她紅著臉,鬼鬼祟祟歪了腦袋。
地上那道纖麗身影的小腦袋,便輕輕靠上了另一道影子的肩。
然後,她飛快站得直直,像是藏好了某個讓人臉紅心跳的秘密。
陽光像沾了糖霜的羽毛尖,淡淡掃過趙澈的雙眼,讓他止不住笑意飛揚。
某個長久縈繞於心的忐忑揣測與期待,終於在今日得到證實。身旁這隻甜到惱人的慫兔子,她竟偷偷傾心於他。
所以成王府櫻桃宴上唇畔那倏忽一觸,不是櫻桃,不是冬棗,是小兔子萌動的芳心。
這真是比蟾宮折桂更叫人欣喜。趙澈隻覺胸中有熱滾滾的糖漿咕嚕嚕直冒泡泡,要被甜齁了去。
“做什麼突然站過來?”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中帶點茫然。
徐靜書心虛閃爍的目光四下遊移,若無其事哼哼道:“被太陽曬久了,臉會黑。”
“可你現在站的位置,還是會被太陽曬著臉。”他斜眼睨她,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方才站你對麵時,我被曬的是左臉,”紅臉徐靜書有理有據地應道,“現在我將右臉也曬曬,這樣才均勻。”
“原來如此,受教了。”趙澈點點頭,握拳抵在唇邊,用乾咳聲掩飾著忍俊不禁的笑音。長本事了,睜眼說瞎話都不結巴了呢。
兩人就這麼並肩立在樹蔭下,好半晌沒再說話。
陽光熱辣辣穿透枝葉,地麵有滾燙熱氣不斷蒸騰。各懷隱秘心事的兩人誰都不覺酷暑難捱,隻覺一呼一吸全蜜。
“徐靜書。”
“欸,在聽呢。你說。”
“接下來這半年,你得認真讀書備考,切記不能為著什麼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分心。”
“欸,知道。”徐靜書點頭如搗蒜。
“也不能,”趙澈目視前方,兩耳燙得厲害,“不能隨意站到彆人身旁曬太陽。”
“欸……啊?!”這古怪的要求讓徐靜書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表哥,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太陽曬的。”
說完,趙澈再不開口,緊緊咬住舌尖防止自己笑出來。
他的眼睛在本月中旬就能看見了,但為了方便行事,如今還不宜聲張。昨夜沒找到機會告訴她這個小秘密,原本今日叫她過來是打算要說的。
幸虧沒說,否則他就不會發現這兔子的小秘密了。
若是這會兒突然告訴她,她方才所有傻氣卻甜蜜擾人的舉動全被他看得一清二楚,這兔子怕是要羞到撒腿瘋跑。
所以他今日就是憋笑到吐血,也絕對半個字不提複明之事!
畢竟自己的兔子……啊不是,自己的小姑娘,得自己慣著,不能讓她沒麵子。
他有很多很多話,等到冬日踏雪而歸時,再守著爐火,抱著兔子,一句一句,小聲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