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今日這小年前夕“花燈夜集”之類的坊間盛會, 向來是膽大的少年少女們濃情蜜意的好時機。
若有心人此刻去細致探看四衢坊周圍的眾多小巷深處, 難免有那麼幾對“小鴛鴦”正在這樣那樣,因此趙澈與徐靜書二人相擁在小巷角落的場景倒也不算突兀。
畢竟舉國上下都是從長達數十年的亡國戰亂中過來的, 大多數人都還記得當初活得朝不保夕的歲月。
戰火連天時人命如草芥, 尋常人今日不知明日事, 誰都不知能活到哪天, 自沒太多拘束講究, 對年輕男女“趁集會躲在無人處稍行些略為親密的舉止”絕不會報以驚駭眼神。即便素不相識, 人們在碰到這樣的場麵時, 通常也都本著體諒之心不去打擾,與人行些方便。
大周建製四年來, 在律法、規製上大體沿襲舊俗, 民風也未大移, 因此這個約定俗成的觀念在民風上也就被保存至今。
方才徐靜書情急之下扯過趙澈做親密狀, 賭的也就是這個。
果然, 那幾人帶著幾分友好歉意對趙澈含笑頷首, 回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後,便非常識趣地退出了小巷。
趙澈按在徐靜書後腦勺上的大掌稍稍鬆了些, 徐靜書總算能從他懷中抬起頭喘口氣。
“他們走了吧?”她仰起紅臉,緊張兮兮覷著趙澈,問得很小聲, “可、可以鬆開我了嗎?”
到底才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 雖明知是情急時的權宜之計, 最初還是她主動將人扯過來抱住的, 可兩人的身軀實在貼得過緊,她哪能當真坦蕩到半點羞赧也無?
柔軟的小手顫顫使力,想要掰開環在自己腰間的長臂,退出他的氣息包圍。
哪知趙澈不但沒有放開她,反倒收了收手臂,製止了她輕微的掙紮。
他從來不是個大意的人,此刻也並未因那些人的離去就立刻鬆懈防備,仍舊以眼角餘光謹慎留心著巷口。
“你……”
“乖,彆急,再等會兒,”趙澈眼神始終不離巷口,隻是略略低頭附在她耳畔,小聲道,“或許他們還要回來的。”
他是最能推己及人的心性。若今夜換了是他在追蹤一個人,到了死巷附近目標消失,憑空出現一對幽會的小兒女,他雖不會咄咄逼人近前打擾探查,卻也不會真就隻看這一眼就死心離去。
徐靜書沒敢再動。一則是因認可他的謹慎,二則是……
她腳後跟正抵著身後那大竹筐的邊沿,裡頭藏著個大活人。雖明知躲在裡頭的白姑娘不可能瞧見她與趙澈的親密相擁、貼麵耳語,可這場景對她來說真是想想就羞恥加倍。
趙澈說話時的溫熱氣息儘數包裹了她的耳朵,炙得她周身滾燙,兩腿不由自主地虛軟發抖,根本沒法動彈。
偏趙澈一麵留心著巷口動靜,還能有餘力來招惹她:“你抖個什麼勁?”
徐靜書倏地偏頭後仰些許,將那隻快被燙熟的耳朵從他唇畔“解救”出來。腳下是退無可退的,偏他還故意往前又貼了小半步。
於是她咬緊顫抖的齒關,在他耳邊羞惱輕嚷:“我、我抖我的,你不、不要問!”
趙澈悶聲忍笑,胸腔的震動使她抖得愈發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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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會兒,那一行五人果然去而複返。
“回來了。”趙澈身軀微凜,再度將徐靜書的臉穩妥藏在自己懷中。
他低下頭,薄唇若有似無輕觸著她滾燙的耳朵尖,餘光留心著重新在巷口探頭探腦的幾人,卻又忍不住唇角輕揚。
雖那幾人明顯不是好人,可趙澈心中對他們卻有一絲絲感謝。若非他們鬨出這場事,兔兒似的羞怯小表妹此刻哪會乖乖呆在他懷中?
可憐兮兮、抖抖索索主動環著他的腰,軟綿綿的溫熱馨香霸占了他的呼吸,若非此刻場合不對、形勢不對……哎,算了,這樣就不錯了。
趙澈抿笑,強按下心底那些不規不矩的躁動,極其克製又極其繾綣地在她耳尖接連落下數個輕吻。
蓋章了,這兔子是他的,他會將她護好。
這回那幾人沒有再進來,隻是站在巷口遠遠打望,最終似乎確認這真隻是一對躲在人後親昵廝磨的小兒女,總算悻悻散去。
趙澈暗暗鬆了口氣,鬆開撫在徐靜書腦後的手。
“這回,是真走了吧?”徐靜書小心翼翼抬起頭,臉紅到脖子根,烏潤雙眸在燈籠幽微的光芒下瑩柔爍爍。
趙澈垂眸覷著她,喉頭緊了緊,故作嚴肅狀,仍以極小的聲音回她:“說不準。”
“還來?!不、不會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