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 早早吃過晚飯,趙渭興致勃勃地叫人將那火炮搬到自家彆業外的山坡上去。
趙蕎抱著小六兒趙蓁, 領了趙淙、趙蕊跟著上去了。
徐蟬與孟貞懶怠親自去爬坡上坎,就在彆業中的賞月樓,臨窗憑欄笑看著對麵坡上幾個孩子。
趙澈悄悄扯了徐靜書的衣袖, 帶著她去了一牆之隔的成王彆業。
“成王兄沒在泉山, 我問他借用一下的。”
聽他這麼說,徐靜書便不緊張了,乖乖拎著裙擺跟著他登樓。
成王彆業中的一名侍者正候在賞月樓最頂的樓梯口, 見趙澈與徐靜書上來,趕忙執禮問安。
趙澈點點頭, 命他下去,獨自領著徐靜書進了頂層花閣。
閣中落地見月窗前的幾案上擺了酒菜, 窗外對麵就是趙渭命人將小火炮拖上去的那個山坡。
待夕陽終於沉到山後, 盛夏夜色徹底籠罩了整個泉山。
對麵山坡上有隱約火光晃了晃,片刻後,隨著一聲巨響, 便有一顆明亮火球拖著長長的尾巴直衝穹頂。
那樣的高度絕不是尋常煙花能夠到達的,徐靜書甚至懷疑連城門樓上的火炮都不能炸這麼高。
而煙花在最處散出璀璨光芒時, 映入眼簾的也不是尋常煙花能有的模樣, 而是一幅圖。
圓乎乎的兔兒臉。兩隻長耳朵軟軟耷拉著,惹人憐愛得很。
那畫麵轉瞬即逝, 卻又有第二顆火球騰空。
這回是一隻坐在地上捧著書冊的兔兒。
這是獨屬於徐靜書的生辰賀禮。舉世無雙的兔兒形狀煙花, 接二連三盛開在整個鎬京都能看到的最高處, 與穹頂星河渾然一體。
接連呼嘯升空而後炸裂的煙火將整個泉山震得大縱不靜,這時說話本也聽不清,於是徐靜書抿唇撇開頭,滿眼全是笑。
趙澈也沒說話,兀自端起酒盞。
桌案下,兩人的食指勾連在一處,隱秘的繾綣無聲蔓延。
未幾,雀躍到坐不住的徐靜書索性拉著趙澈走向落地見月窗畔,讓煙花盛放時的華彩披滿周身。
畢竟小姑娘心性,對今夜這場隻屬於自己的璀璨煙火很是欣喜,宛如在夢中。
“是你畫的嗎?那些兔子?”
她笑意開懷地仰麵看他,大聲道。
煙花停了,對麵山坡上隱約響起小六兒趙蓁奶聲奶氣的大笑,又有趙蕎他們喊她的聲音,大約是小六兒在坡上撒歡亂跑了。
趙澈斜身倚著窗欞,噙笑望著歡喜的小姑娘,點點頭:“這是老三按《匠作集》試做的第一門小型火炮,有些東西還沒摸索透。等他改進後造出第二門火炮時,我再給你畫彆的。”
“我以為你在忙正事!”她笑著在他肩頭捶了一下。
趙澈笑笑,將她攬到懷裡,兩人一同麵向窗外山景月色:“畫圖是忙裡偷閒。近來是真的在忙正事。”
“阿蕎說你給三表弟買地建工坊,還給他找到了《匠作集》,”徐靜書回頭睨他,呲牙,“阿蕎要做雜報你也摻一腳。真是十處打鑼九處有你。阿蕎說三表弟‘敗家’,其實這名頭該給你擔著才對。”
說是這麼說,但徐靜書也猜到趙澈為什麼要幫著弟弟妹妹們張羅這些。
畢竟趙誠銳提出的另一個條件,可是要搬空府庫帶去欽州任他揮霍的。也就是說,等到徐靜書與趙澈大婚過後,府中大家再想做點什麼事,鬨不好就要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可不得趁這時候趕緊著些麼。
“冤枉,”趙澈低頭貼在她耳畔喊冤,“都是他們自己將事情拿到我跟前來求著,我才順便管一下的。我要忙的正事可多了,全城搜宅後有許多事需提前防範,偏如今儲君手上真正得用的人不多,明麵上的許多人也不方便大張旗鼓行事,我隻能多擔些。待我將這些事都安排好,差不多也就九月了。”
他倆的大婚之日在九月初九,為了能無事一身輕地好好成個婚,趙澈這幾個月是真的忙到人仰馬翻。
徐靜書當然知道他要忙的正事很多。她不是不好奇、不關心的,但她打小就是個懂事的性子,知道眼下他做的許多事還不能擺上台麵,所以隻要他不說,她就從來不亂問。
趙澈從旁側的架上狀似隨意地取過來一個大盒子,捧在她麵前:“生辰禮。”
“我以為先前的煙火就是生辰禮了。”徐靜書回頭笑覷他。
趙澈有些疲憊地將下巴杵在她肩窩上,溫聲笑:“那怎麼能。”
徐靜書低頭打開那盒子,借著旁側燭台的光亮一看,裡頭有好幾本厚厚的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