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八十九章(1 / 2)

表妹慫且甜 許乘月 8066 字 6個月前

允州屬京畿道三州範疇, 距離鎬京直線不過六七百裡。而此行趙澈與蘇放乘的是訓練有素的精良戰馬,日行百裡不在話下,星夜兼程不足五日就進了官道允州界。

官道損毀嚴重, 允州府以“保障過往商旅、行人暢行”為由, 從官道允州界碑處就開始設關卡, 每日隻憑身份路引放行最多五百人出入允州。

“說是關卡, 不如說是哨卡, 如此一來, 出入允州的人全在薑家的掌握中,嗬, ”端坐馬背的蘇放遠遠望著關卡處長長的人龍,“我說之前工部提議‘重新修繕各地官道,以便政令暢達、商旅彙通’時, 薑家怎麼跳那麼高呢。”

他想了想, 轉頭看向趙澈:“我記得去年你帶趙蕎、趙淙出門遊曆時, 是曾到過允州的。當時有關卡嗎?”

“有。但那時不查尋常人,隻查商旅,”趙澈淡聲答道,“每日能出入允州的商旅不能過百。而能順利出入允州的商旅,多是得薑家庇護者。”

如此一來,薑家就穩穩把控了允州大部分的貨物流通。其餘不管當地人還是外來客商, 想在允州做生意就勢必讓利投靠薑家, 否則連貨都走不了。而二道、三道小攤販彆無選擇, 隻能忍著層層盤剝從薑家名下的大商號購貨, 是以允州的物價比鎬京還高些。

其實不獨允州,好些個州府都是如此。

蘇放笑了:“工部極力主張重疏官道,是你在背後推的?”

“我隻是向儲君諫言。儲君與工部尚書提了幾句後,工部通盤考量認為當行此舉,這才向皇帝陛下上奏的,”趙澈眼神古怪地斜睨他,“儲君府議事時你從不參與,私下也不問儲君幾句以示關切?”

“我這人嬌氣,國政那麼枯燥的事,儲君怎會舍得讓我操煩?”蘇放毫無愧色,仿佛很以“吃糧不管事”為榮。

趙澈不想搭理他了。

蘇放乾咳一聲,轉了話頭:“我問你,薑家如今加強了對進出允州通路的管控,這說明什麼?”

“設關卡是為了放哨,若鷹揚將軍府調來的大軍走官道直撲允州,想必薑家在州府很快就能得到消息,而允州軍必定早已枕戈待旦,”說到正事,趙澈神色端肅許多,“不過,既還沒有徹底封死通路,說明薑家雖有同朝廷徹底撕破臉的苗頭,但還沒下定決心。”

“在等慶州、淮南?”

“對。以朝廷的國庫情況,同時分頭出擊打三家是很勉強,但若隻是按著一家打,那還是能將他們捅成篩子的。眼下看來,允州、淮南、慶州不過是因利而聚的鬆散聯盟,尚未真正達成有誌一同的共識。那兩家在觀望薑家什麼時候吹響號角,薑家又得猶豫自家真正扯開反旗後那兩家會不會如約跟進,”趙澈哼笑一聲,“若咱們這次按住薑家,淮南和慶州多半會自覺偃旗息鼓。到時咱倆都不必再過去,他們自會上京向皇帝陛下負荊請罪。”

蘇放點點頭:“這番展望很是美妙,可前提是咱們能進允州城。那關卡要驗名牒路引,若咱倆這會兒過去勢必得亮明身份。你覺得,亮明身份後,咱倆是個什麼下場?”

“或許會找茬拖咱們幾日,又或許直接將咱們扣下或殺了祭旗,誰知道呢,”趙澈不以為意地勾了勾唇角,“薑家肯定已收到鷹揚將軍府正調兵往允州趕的消息了,孤注一擲也不是沒可能。”

這幾日他倆馬不停蹄跑太快,大軍隻怕最快也要明後日才能到附近。

蘇放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唔,也就是說,咱倆一同過去,鬨不好就會被一鍋燴?”

“廢話。”

“還有彆的路進允州城嗎?”

趙澈眸底湛了湛:“這裡下官道往山路走,有個叫‘五靈關’的地方,從五靈關翻山過去是瀾滄江支流,對麵就是允州府的衛城,薑家祖宅就在那裡。薑正道被罷官回來後,定是會回那裡的。”

“你怎麼確定薑正道是在衛城薑家祖宅?他被罷官回來後既籌謀造反,不是該在允州城內坐鎮更合理嗎?”蘇放抬手揉了揉額角。

“我當初出門遊曆那半年,你以為是在踏青?”趙澈得意地挑了眉梢,“那時我就大致盤過允州的情形了,衛城是薑家根基所在。”

允州境內總共有大小城池十九座、村鎮近百,州府所在城池亦以“允州城”命名。“允州薑氏”作為實際統治允州幾百年的地方豪強,對允州的影響力其實遠超朝廷在允州設立的州府官署。允州百姓對衛城薑家主宅發出的號令之信服遠超州府,所以衛城才是允州真正的核心中樞。

“渡江過去直抵衛城比走官道近得多,還能避過沿途哨卡,定能殺他個措手不及,”趙澈很冷靜,“隻是那段河水入夏後深且急,這個季節大多船隻都選擇繞行這段。”

蘇放連連擺手:“你藝高人膽大,之前從瀾滄江畔的懸崖帶人上司空台都沒被發現的,渡江這事就交給你了。我等大軍到後再試著去衝關卡,薑家看在我是儲君駙馬的麵上,或許會願意留個活口與儲君談條件呢。儲君一定會救我的。”

孤身泅渡橫穿夏夜瀾滄江?嘖嘖,好死不如賴活著,身嬌體貴的儲君駙馬並不想以身試險。

“呿,你我習武分明師從同一位,隻是未同時受教過而已。你裝什麼弱不禁風?”趙澈白眼望天,被他給氣笑了,“那你在這裡等鷹揚將軍府的大軍抵達,我渡江去取薑正道人頭。”

他倆不能同去渡江涉險,否則一旦出事就再無後招,大軍趕來就隻能開打。

由趙澈趕去取薑正道人頭,到大軍壓境時薑家群龍無首,願不願意都得談。這是目前看來最合理的法子了。

蘇放半點推辭禮讓的友愛都沒有,痛快點頭:“所謂天有不測風雲,萬一你在渡江時為國捐軀了呢?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你的小未婚妻嗎?”

他們這代人是從亡國戰禍中長起來的,見多了刀劍無眼的慘烈,對生死之事沒什麼避諱。

許多事總得有人去做,做之前當然會心懷求勝求生的信念,但也需得坦然去考量另一種可能。

趙澈並未被他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激怒,反而和軟一笑:“告訴她,含光院書房靠左牆麵的櫃子裡有個檀木盒子。”

裡頭是他自己這幾年在各地購置的田宅地契,還有他讓人經營的一些產業。

原本是打算在新婚之夜上繳愛妻賣乖用的。若真的回不去,那就算表親兄長給小表妹添的嫁妝了。

“我的佩玉在她那裡,若我不在,段玉山會幫她打點。”

自從武德元年為赴鷹揚大將軍婚宴那回,趙澈將自己的佩玉給了徐靜書後便一直沒有收回。

當他本人不在京中,甚或不在世間時,凡他名下人馬都會將持佩玉者的號令等同他本人的意誌去執行。

那年他曾在月夜燈下向趙、徐兩姓先祖起誓,會護徐靜書平安長大,無論是生是死,他都不會食言。

*****

武德五年八月十九清晨,允州軍及薑氏府兵於官道界碑處集結,封鎖官道,徹底禁止所有人出入。

八月廿日,鷹揚大將軍府集結兵力逼近允州,在允州界碑對麵紮營,與界碑處的允州軍哨卡遙遙相望。

雙方都沒有輕舉妄動,就這麼嚴陣以待地對峙僵持到午時。

誰也不知蘇放幾時溜到官軍營地的。總之他理直氣壯地找到此次的副帥紀君正,要了熱水來沐浴。

“信王世子獨自泅渡瀾滄江潛進衛城,這都兩天兩夜了,生死不知、成敗未定,您還真沉得住氣!”紀君正咬牙咧咧兩句,卻也拿這儲君駙馬無可奈何,最終還是由得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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