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早已嫁做人婦做了母親的蘭馨一臉古怪地走進來:“王爺來了,在後門處。”八年前武德老王爺壽終,程晏繼承了王位。
有一下沒一下揉著貓的阿漁抬起頭。
覷著阿漁的臉,蘭馨輕聲說道:“王爺說他想拜訪下故人。”
“客自遠方來,自是要款待的。”阿漁笑了笑。
蘭馨略鬆一口氣,親自去後門,迎了程晏進府。
程晏隨意地打量著夜色裡的宣平侯府,過繼嗣子之後,她便離開京城搬到臨安,宣平侯府坐落在此。
在偏廳,程晏見到了十年未見的阿漁,一彆經年,她沒怎麼變,反倒是自己被諸事煩得早生華發。
她這些年除了身子不好,旁的都過得極好,聽風賞月含飴弄弟,怪不得病著也不見老,若是當年嫁給了他,許是就沒這麼快活,也撐不了這麼多年。
可終究撐不住了,程晏心口有一陣淤塞,微笑著走近了幾步:“縣主彆來無恙?”
阿漁微微一笑,目光在他鼓鼓囊囊的胸口稍作停留:“一切均安。王爺親至不能親迎,還請見諒。”
程晏自來熟地說道:“你我之間何須客氣。”
阿漁笑了笑。
程晏眼望著她,目光裡泛出淺淺溫柔,沒頭沒腦地開口:“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怕弱不禁風的女子。”
阿漁還真不知道。
“我母親……”程晏言簡意賅地說了自己不堪回首的悲慘經曆。
阿漁憐憫,這運氣真是不知道讓人如何評價的好。
程晏自己都笑了:“我遇到的柔弱女子,都是外表柔弱可欺,內裡卻心狠手辣。梨花帶雨能把黑的說成白,把死的說成話的,幾滴淚殺人於無形。所以我見到你第一眼,心裡就帶上三分戒備。”
阿漁笑得咳嗽兩聲:“以外貌斷人,王爺未免大武斷了些。”
程晏點頭:“是啊,後來發現是我以偏概全,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誤會了你,很是不好意思。”
阿漁忍俊不禁,再後來發現小白花是食人花,是不是嚇壞了?
程晏靠近了一些,她身上的藥香比十年前的藥香味更加濃鬱,早已截然不同,但是仍然和記憶深處的那股藥香重合。
埋在心底十年的疑惑在舌尖轉了又轉,最終咽了回去,時至今日,問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人生難得糊塗。那些方子解救了好幾場災後的瘟疫,推廣之後,幫了許許多多的人,有什麼都抹平了。他真希望這一次她仍是騙了她,她隻是在裝病而不是彌留。
阿漁含笑望著他,看著他欲言又止,末了歎了一聲。
阿漁笑了笑,程晏不說,她自然也不會說。十年前,她準備了兩顆藥,若是他有揭穿她的念頭,皇帝想為兒子報仇,她就送他和皇帝一人一顆,保管他們乖乖聽話。隻是這樣一來,她就不便過繼嘉梵,免得他們遷怒無辜。
阿漁眨了眨眼,覺得困意一陣一陣湧上來。
程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看著她合上了眼睛,濃密的睫毛蓋在眼上,恍若沉睡。
“事實證明,越柔弱可憐的女人,越會騙人!”他的聲音微微哽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不會嫁給我,所以在巷子裡那麼狠,差點廢了我。”
程晏伸手從衣襟裡掏出一張鐘馗麵具,輕輕蓋在她臉上,像是拍驚醒了她。
“你看,我的鼻子從來沒錯過。”一滴眼淚啪嗒滴在麵具上,留下一道淺淺水痕。
脫離世界的阿漁抖了抖尾巴,哀怨地瞅著新掉下來的尾巴,瞥見淚光閃動的顏嘉毓,阿漁回神,簡單把陸家的事如此一說。
良久,淚流滿麵的顏嘉毓顫聲:“仙長,這些人怎麼可以這麼壞?”為名為利連血脈至親都能謀害。
阿漁搖了搖尾巴:“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而是惡毒。”這種人她見多了。
顏嘉毓捂著臉痛哭出聲。
這個世界的功德沒有上個世界多,不過阿漁還是大方地贈了顏嘉毓一些,送走顏嘉毓,阿漁繼續尋找另一個有緣人。
【完】
“……被告人葉馥玉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被告席上的女人麵容枯槁,眼神卻是前所未為的輕鬆。
旁聽席上的葉母對著法官跪下,苦苦哀求:“法官,我女兒都是被逼的,那一家人該死,那一家子畜生都該死。”
法官與陪審團眼底閃過憐憫。
葉馨玉捂著嘴啜泣,眼中流淚,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