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脊背發涼, 心裡毛毛的。
“時間重置?”他們端著香檳, 圍坐在一塊,仔細思索著這個詞。
不隻是他們幾人有一種時間重置的感覺, 網上有人發帖說——有沒有一種感覺, 那就是一件事明明經曆過,但它又發生了一遍。
【也許人類早就在兩年前全部死亡了, 現在的我們不是我們,而是有人替我們按下重置鍵重啟了。】
【樓上的開什麼玩笑,誰按了這個鍵, 神還是上帝?】
肖之然盯著手機屏幕, 口吻微妙, “有人說他明明記得我是開遊戲公司的,開發過一款全民風靡的氪金手遊,結果現在市麵上沒有這款遊戲。”
他和李若非對視了一眼。
“更可怕的是……”安蕾放下酒杯,搓了搓手臂, 她望著他們,神情茫然, “我明明記得有個學妹死了, 可是我今天收到了她的簡曆,你們看。”
手機屏幕上出現了一封郵件, 點進去便是這位名叫徐夢的簡曆。
“徐夢死了啊,我一直記得這件事, 聽學校裡的老師同學討論過, 學校裡死個學生是大事, 但是現在,她竟然活著!?她重生了。”安蕾驚悚地說道。
“我們為什麼會記得這些不複存在的事情?”施雨澤出聲問道。
“死者未死。”李若非歎了口氣,淺褐色的眼眸垂著,“開發的遊戲發生了變化,我感覺我本身也不是這樣的人,我……”
他沒有說下去,他想說的是,他根本不會來參加這樣的聚會,更不會摻和這些事,李若非開始對自己的存在產生了懷疑。
他好像遺忘了什麼一樣,隻要想到,心裡就會覺得悲傷。
“也許是有神按了重置鍵,世界重新啟動了。”他靠在沙發上,喟歎了句。
其他幾人對視了一眼,謝飛舟乾巴巴地笑道:“這怎麼可能。”
因為這個話題,大家陷入了沉默之中,阮萌驚訝於他們的敏銳,同時為自己感到悲哀。
她就像是一頭遊在大海中的鯨魚,發出的頻率無法和其他同類對上,孤獨地遊蕩在大海中,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悲鳴。
阮萌像個遊魂一樣跟在李若非的身邊,她看著他回到家,看資料睡覺,白天去上班,有時候會接到些奇怪的委托,這樣的生活日複一日,他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大學老師受普通人尊重,幫人看風水、占卜時是一位大師,名流富豪們尊敬他,可以說,他現在的生活很好。
見他過的好,她很快平衡的心態,找到了新的樂趣。
在隻有一個人的世界裡,她可以肆無忌憚,去電影院連看幾場電影,去影視城看看明星,看他們是怎麼拍戲的,行走在藝術館、博物館中,近距離看一幅幅藝術作品,晚上在視野最好的高級酒店裡俯瞰夜景。
可最後,她還是會回到那幢彆墅,看看李若非在做什麼。
深秋的時節,書房裡的壁爐有燃木在燃燒,火焰時高時低,變幻十足,室內應該很暖和,李若非窩在真皮沙發中,他解開了襯衫扣子,白色襯衫淩亂地套在身上,大片白皙胸肌和腹肌露出,鎖骨突出,勁瘦的腰,手裡拿著幾頁文獻資料,他看得昏昏欲睡。
阮萌蹲在壁爐前看夠了,回頭就看到這撩人的一幕,他穿著白襯衫和銀灰色西褲,手指修長,他坐起來,斜坐著,大概是覺得太困了,他從旁邊抽出一根煙,抽起煙來,細長的香煙夾在他的手指之中,氤氳的煙霧升起。
他毫無疑問是性感的,阮萌幾乎要被他迷死了,她走過去,眼神著迷,靠近了些,唇在觸碰到他眼睛的那一刻,她清醒了,她為什麼要像個變態一樣去親吻他?
還有,他明明不抽煙的,現在卻……
視線向下,落到了旁邊桌上的煙灰缸,阮萌有些迷惑,她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手裡的文獻是關於神的,想必還是為下學期開課做準備。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李若非猛地睜開眼睛,他淺色瞳仁一寸寸地變深,施雨澤打電話來說,那個在ICU的女生醒了,但無法言語,請他過去看看。
他站起來,慢條斯理地扣著襯衫扣子,穿上西服外套,他出門了,阮萌猶豫了下,跟了上去。
醫院的重症監護室外,有警察守在外麵,等李若非到了,他們露出敬佩的神色,看樣子,他幫警方解決了不少懸案。
李若非穿戴好隔離衣,他走了進去,施雨澤迎麵走了上來,指了指病床上的女孩。
年輕女孩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眼睛充血,手臂上全是鋼釘戳出來的孔,正在往外滲血水,有一部分化膿了,雙腿不得不截肢,渾身上下插著管子,她張著嘴,喉嚨裡卻發不出聲音,如果她能說話,想必會說——讓她死吧,給她一個痛快,不要再折磨她了!
阮萌看著害怕,到底是什麼樣的變態把人折磨成這樣。
女孩渾濁的眼睛看了看李若非,她沒什麼反應,視線艱難地轉移了下,她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從床上蹦了起來,像條瀕死的魚一樣撲騰著,醫療儀器發出了刺耳的警告聲。
她不斷發出“嗚嗚嗚嗚”的聲音。
她看到什麼了?施雨澤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你感應到了嗎?”李若非在旁邊開口問道。
不知道為什麼,年輕女孩的反應變得越來越激烈,她掙紮著從病床上起來,脆弱的骨骼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她的眼睛完全充血了,阮萌見到她這副鬼模樣,嚇得要命,她趕緊逃出去了。
女孩伸出手,指尖繃緊,發出了絕望的叫聲。
醫生護士趕到了病房,給她打了一支鎮定劑。
李若非和施雨澤走到外麵,他們脫下身上的隔離服,一下扔進垃圾桶,施雨澤蹙眉道:“突然變得瘋狂起來,她看到什麼了?”
“可能是某種不存在於現世的東西。”李若非淡淡地說道。
望著病房內的狀況,醫生搶救完成,那個女孩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她痛恨的人間。
“真可憐,現在隻能吊著命了,想死都死不成。”施雨澤歎了口氣,他很想幫助她,可是無論從法律還是道德的層麵,他都不能去替彆人結束生命。
他轉過頭,問李若非,“對了,你剛才說的不存在於現世的東西是什麼?鬼?”
“不是。”李若非微揚起唇角,“鬼的話,我就能看見。”
“那是……?”
“是神。”
“神?”施雨澤啞然失笑,這怎麼可能。
“有人信奉上帝,有人信奉邪|神,有人養小鬼求發財,更有人會為了見到神而不惜一切代價,人在極致的痛苦之中,大腦會采取保護措施,那個時候痛苦便不是痛苦,人能看見常人不能看見的東西,熬過去了,她會見到神,熬不過去的,便死了。”
“你是說,這個組織費儘心思折磨年輕女孩就是為了見到神?”施雨澤緊皺著眉,“就算真的有神,那肯定是個邪|神。”
“我才不是邪|神!”阮萌氣地去搖施雨澤,“我一點壞事都沒乾,連偷親男朋友這種事都沒做,憑什麼說我是邪|神!”
她氣憤不已,可是拿他也沒辦法,她不能乾預人們,或者說,她根本乾預不到。
竟然有個邪|教為了見到神而大肆折磨女孩,想想那片發黑的血液,她氣得渾身發抖。
她再次走進病房,同情地看著那女孩,她伸出手,隔空撫著她的頭,希望能減少她的痛苦。
出乎她的意料,醫療儀器這時發出了警報,心跳監護儀的屏幕中出現了一條直線。
她死了。
意外發生的令人措手不及,剛離開的醫生護士再次趕來,搶救了幾分鐘,沒救過來。
唯一的線索斷了,施雨澤不知道是該惋惜而是替女孩感到慶幸。
“我回去了。”李若非冷聲說道。
“哦,抱歉,叫你白來一趟。”施雨澤歉意地看向他。
“沒什麼。”李若非淡淡地說道。
他回到彆墅,洗乾淨手,沐浴換了衣服之後,拿朱砂在黃符紙上畫了符,他默念著咒語,閉上眼睛,開始通靈儀式,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有個發光的白色人影站在病床邊,人影伸出了手,做了個安撫的動作,解脫了女孩的痛苦。
看來真的有神的存在。
李若非睜開眼睛,神情若有所思。
他轉頭看向桌上的文獻,傳聞人的肉體在經受折磨之後,靈魂會超脫,這就是為什麼每個宗教都讓教徒進行苦修的原因,他們信奉痛苦能令人清醒,離神更進一步。
彆墅被查封,唯一的生還者死亡,案子變成了一樁懸案,漸漸地被人遺忘。
又過了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大學的寒假到了,李若非趁著這段期間前往歐洲調研,為下學期的神話學課程做調研。
這門課程有夠複雜的,不僅要天天看資料,還要親自去調研,阮萌跟在他旁邊想。
經曆了長時間的飛行,下了飛機後,一輛黑色豪車接走李若非,他沒有如她預料的去住酒店,而是被人接到了一幢莊園之中。
莊園大得不可思議,阮萌瞪大了眼睛,懷疑他發財了。
車子停在了一個城堡之前,李若非走了進去,行李箱被傭人送進房間,這裡彌漫著一股陳舊奢華的氛圍,隨處可見的古典家具,牆壁上的名畫,阮萌訝異地環顧著。
李若非來這裡做什麼?城堡主人邀請他來的嗎?
為了倒時差,他躺床上休息了一會。
夜晚來臨,他從床上起來,結實的脊背拱起,被子從他身上滑落,露出結實的後背,他起來後進了浴室。
阮萌恨恨地想,為什麼當她再也觸碰不到他了,才覺得自己的男朋友那麼有誘惑力。
從浴室出來,他換上正裝,稍微打理了下頭發。
有人在門外敲了敲門,來的人恭敬地說道:“宴會已經開始了。”
宴會?來城堡參加宴會?阮萌不太理解,她感覺李若非身上有好多謎團。
“知道了。”他淡淡地應了一聲,拿起旁邊的黑色麵具戴上。
難不成是化妝舞會?阮萌越來越好奇,心像是在被貓咪的爪子撓一樣。她跟著他走進宴會廳,裡麵的人衣著光鮮,戴著同樣的麵具,隻有男人,有老有少,從發色來看,不隻有東方人,還有少部分西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