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如意(六)修(2 / 2)

狐媚子 白羽摘雕弓 7755 字 9個月前

蘇奈忙道:‘記得!拔了根毛糊弄我的那隻鳥精!’

明錦扶額:‘……你碰她下,不是差些被電到了?我們這些小妖,等級低位,靠近仙家,那仙力便將我們折煞了。你遇到寶珠天女,是稀裡糊塗撞進了仙家劫數,保下命已是難得,還巴望再見那些神仙呀?’

‘莫非,她就是人?’

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個誰也不認識的人?

想不明白,蘇奈忍不住抱怨道:‘姊姊,你這府裡不僅人多,怪事怎麼也這麼多!今日又跳舞又陪酒,困死我了。明日起來,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第二日,蘇奈睡到近黃昏時,去扒孫茂的菱花窗子。

還沒靠近,屋裡便隱約傳來男人的說話聲,那聲音不同於孫茂的柔和,低沉有力,擲地有聲,抑揚頓挫的,哦,大約是在念詩。

紅毛狐狸嗖地躍到了窗外顆桃花樹上,托著腮,懶洋洋地擺著尾巴旁聽。

因茂哥兒受傷臥床,季先生屈就他,上屋裡教學。蘇奈扒開窗縫往裡探看,小小間屋子熱鬨得很,彙集了四個人。

坐在外間茶座上的男人身著布褂長衫,臥蠶眉,雙冷凜的鳳眼,蓄髯須,手撐著腦袋,麵色冷淡地看著手上書卷;另有張小桌,鋪開紙墨,方如意正懸腕等待,麵色凝重。

蘇奈再探頭往裡瞧,站在床榻邊上的正是那個黃衫的“阿離”。

也許是孫老爺為了避嫌,才叫方如意坐在外頭,孫茂睡在裡頭,阿離當這兩人的傳話筒。茂哥兒提問,阿離將腦袋湊近了床帳,聽句,跑出來學舌句,先生應答,方如意忙不迭地在紙上記著筆記,筆尖都在抖,看得出她有些緊張。

阿離站在方如意背後,看著她寫,神色卻不似昨日天真,眉宇間有股冷冷的怨氣。

尤其是那雙圓圓的眼睛,瞪著方如意的皓腕不放,含怒含恨,眼眶裡蓄滿了眼淚,緊抿著的嘴唇都在顫,好似忍下了天大的委屈般。

可是方如意回身,阿離趕忙擦掉了眼淚,低頭接過了紙張,背過身去的刹那,又看著手上的宣紙蓄了淚,可是待她把簾子掀開,拿著給孫茂過目時,她低眉斂目,又沒了那苦大仇深的表情,孫茂也沒有注意到她。

這個人,好生奇怪。

蘇奈換了個姿勢,卻沒想到課講完了,季先生鳳眸冷冷瞥,提了箱就走,站起來,身高足有九尺,大步流星,帶過陣冷風,難怪孫茂畏他,她都差點從樹上給刮下來!忙扒拉著樹杈躍到了高處。

“阿離,”孫茂想起自己躺在床上,不能相送,便忙囑咐道,“送送季先生。”

阿離點頭,噠噠地跑了出來,沒趕上季先生,卻迎麵撞上個嬌滴滴的美豔女子。阿離驚,想後退已晚了,讓這美豔的女子擒住了手腕。

美人側眼打量她眼,笑道:“阿離,你來幫忙與我。”

“這……這不好吧,蘇姨娘。”阿離看著她,嚅囁道,“我、我是公子的丫鬟,您有什麼事,怎不找自己的丫鬟。”

說罷,猛抽了下手,沒抽出來。蘇姨娘攥著她的手不放,可憐巴巴道:“奴家是個村姑出身,沒有丫鬟。都是家人,看你伶俐,叫你幫幫我,怎麼都不願意?”

阿離被她拉著拖著,步三回頭地帶到了蘇姨娘的房間。

蘇奈閂上門,丹鳳眼微挑,回頭瞥。

阿離不安地站在屋裡,拿眼角緊張地看著四周環境。她身上穿的仍是昨天那件黃裙,袖口如喇叭花般皺起,裙擺也層層疊疊的,小小的腳踩著黑色布鞋。

蘇奈又將她從腳打量到頭,圓圓的眼睛,小小的嘴巴,對雙螺髻,發髻上點綴著亮晶晶的幾片珠貝,倒是很彆致。

正看著,阿離著急地抬眼:“蘇姨娘,我還要去給公子遞話呢,耽擱了公子課業可不好!”

“不急。”蘇奈把拽住要往門口跑的阿離,笑道,“公子生病了,就要多休養才能好,都下課了,還要做課業乾什麼?你也不怕累著公子。”

阿離咬了咬牙,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蘇姨娘,您叫我幫什麼忙,便開口吧。我做完了,儘早回去。”

“哦,也不是什麼大忙。”蘇姨娘妖妖嬈嬈地笑,掀開簾子,臥在了床上,“為了在壽宴上跳舞,練了好幾日,腰酸背痛。自己按不到,也沒有貼身丫鬟伺候,隻好麻煩你來,給我按按背。”

阿離麵露難色地看著她。

這風騷的蘇姨娘不知何時褪了半邊衣裳,抖出白花花的背脊,手背撐著腦袋,還笑著睨過來,嬌滴滴道:“茂哥兒常年伏案,你做了這麼多年貼身丫鬟,定是時常給茂哥兒按肩膀的。快來呀……”

阿離隻得硬著頭皮爬上床,挽起袖子,低頭瞥,不由得怔住。

蘇奈發髻上那根銀蓮簪就在她眼皮底下。那花瓣裡鑽出了長條截透明的蟲子,長長的觸角和足起瘋狂地朝她搖晃著,似在無聲地控訴什麼。

阿離蹙眉,食指豎在唇前,側眼觀察著蘇奈的反應,慢慢地,悄悄地伸出手掌,海蟲身子拱起來,就要往她手心裡鑽,眼看就要碰到了——

蘇奈反手抓,便將那簪子摘走了去,海蟲“嗖”地下鑽回了簪子裡。

蘇奈摘掉所有的首飾攏在枕下,將散下來的濃密的黑發撈到了肩膀前麵,這才舒舒服服地攤在了圓枕上,打了個哈欠:“用些力氣。”

芊芊十指握緊了又鬆,在眼前化作了齜著指甲的狐狸爪。會兒,等這小丫鬟給她按完,就爪子拍昏她,看她原型是個什麼東西。若是個人,剛好變成她的樣子回去,趁著孫茂受傷臥床,采補了她,挖了公子的心,豈不是正好?

正美滋滋地想著,猝不及防,感覺背上痛,好似被人燙了個洞。蘇奈“哎呦”聲,身子縮,下意識地翻身打滾。待意識到床上沒火,猛坐了起來,使勁地用手摸背後,指尖撫過的地方光滑,並沒有什麼傷痕。

狐狸罵罵咧咧了會兒,擺開尾巴回頭,床上已沒了人。

阿離不見了,窗戶大敞著,露出半個月亮。

蘇奈就地滾,衣裙著身,怒氣衝衝地破門而出,左看右看,院裡沒有阿離的影子,甚至連個腳步聲也聽不到。隻剩下蟲鳴陣陣,竹叢正搖晃的簌簌聲。

蘇奈頭頂的灰瓦屋簷上,抹白色衣角隨風飄搖。

圓月之下,名美貌的童子坐在屋脊上,輕薄的燈籠褲被風鼓起。他額心有點朱砂痣,神色莊靜,垂睫下望,身旁的花籃裡,翻騰著尾跳來跳去的金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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