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見到這女子的時候,她渾身上下,分明身無長物。
女子很仔細地拿箸挑著魚刺,笑道:“我手上還有一隻足金的香球,我把它當了,換了不少錢。請你們吃這頓飯,還剩一些,就當是報答你們的收留之恩。”
“何必如此客氣。”楊昭把飯咽下去,認真道:“既然有緣認識,就是朋友了,我叫楊昭。大姐……”
蘇奈叫他冷不丁一拍,忙用手帕蓋住血盆大口,把雞腿整個吞下去,軟軟道:“奴家叫蘇奈,”
楊昭聽了,心底略有些失望。原來她姓蘇,並不姓吳,看來她並不是姐姐的親戚,卻不知這把劍如何易主,恐怕此後還要尋個機會打探打探。
楊昭濃黑的眼睛向另一邊看過來,女子似乎懂了他的意思,把魚肉揀至蘇奈碗裡,忙道,“我醒來時,躺在一棵開得極盛的桃花樹下,樹上的花就像雪花一樣落在我臉上……若不介意,你們就叫我小桃吧。”
楊昭道:“小桃。”
“哎。”
楊昭笑出一側酒窩,歡喜地吃起飯來,蘇奈心裡卻直直瞪向小桃。
開什麼玩笑!西洲正在過中秋,是八月的人類節,什麼桃花在八月開?哼,除非是這桃樹跟她們姊妹一樣成了精。編這種話引人注意,說不定對她的男人有所圖。
想到此處,蘇奈趁著楊昭埋頭吃飯,對小桃使了個眼色。
小桃見這眼神不善,似是明白過來,她是在說‘不是說今天一早就走,·怎麼還不走?’
便示意她安心,斂下眼神,擱下碗道:“楊昭。”
“嗯?”
“吃完這頓飯,我就先走了。”
楊昭登時奇了:“為什麼。你不是也去蜀地嗎?西洲危險,我們搭個伴走豈不正好?”
蘇奈清清嗓子道:“弟弟,奴家也要去蜀地的,奴家可以跟你作伴。”
楊昭先是一驚,隨即對著小桃道:“你看,蘇姐姐也要去蜀地,我們三個多有緣分,好容易碰到,怎麼又輕易分開?何況你現在連家都不知道在哪裡,這樣走了我哪裡放心,跟我們一起走罷。”
小桃頂著蘇奈冒火的眼刀,笑道:“我……我另有朋友相伴,就不和你們一起走了。”
“在哪?”楊昭信以為真,看了看窗外。
蘇奈道:“弟弟,你彆擔心,說不定人家另外約了地方。”
小桃道:“正是。你不必找了,不在這裡,還很遠。”
“哦。那一會吃完飯,我們送你過去吧。”楊昭說罷,便將劍背在背上,打了個結。
“不必了,我自己走就行。”小桃說著,匆匆站起身來,竟是連飯也沒吃完,便向門口走去,“萍水相逢,多謝二位收留,我們就此彆過吧。”
“哎,你等等。”楊昭隻覺得奇怪,忙想起身去追,問個究竟。
豈料剛站起身,聽得“撲通”一聲響。
楊昭一驚,腳一點地便到了門口,隻見小桃麵朝下仆倒地上,沒了聲息。
“小桃?”他將人翻個麵,抱在懷裡,隻見方才還有說有笑的女子,此時雙目緊闔,麵頰慘白,嘴唇毫無血色。
“這是怎麼回事?”他用手碰碰她的臉,那臉頰十分冰冷。
他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恐懼,慢慢地將手放在她鼻端下,神色愈加震驚。
“蘇姐姐……”楊昭半跪在地上,求助地看著走過來的蘇奈。
蘇奈用手捂著嘴巴,眼神複雜,實則拿手遮蓋著臉上扭曲的表情。
這女人怎麼回事?送也送不走了?
“你怕什麼,她又沒死。” 蘇奈剛才也嚇了一跳,還以為剛才的飯菜有問題。不過她也一同吃了,此時倒是並無什麼異樣。好在她拿手試了半晌,感覺到一絲微弱的氣息。
不過,隻有進氣,不曾出氣。雖然沒死,但眼見著也是要不行了。
也許這個人本就有隱疾,此時倒黴突發了不一定,不管了,還是快點送走她為妙。
紅毛狐狸拍拍楊昭肩膀:“你彆擔心,放在那裡休息休息就好了。”
趁楊昭順著手指看的功夫,蘇奈迅速低頭向小桃渡了一口妖氣。
可等楊昭扭過來,這小桃仍是一動不動,如同青麵鬼一般躺在那裡,氣得蘇奈直咬牙。
楊昭想來想去,抱起小桃,神色越發篤定:“想必是昨夜淋雨,受了大風寒,女子嬌弱,我娘當年也是這樣突然倒在地上的,一拖,便再也起不來了。找大夫,得去找大夫,越快越好。”
說罷,殷切看向蘇奈,見她眼神裡有一股冷淡的天真,神色慢慢冷靜下來。
他想,昨夜裡身無分文,叫人家一介素不相識的小婦人請住了客棧,又叫人家收留陌生女子一夜,如今若是再向她要錢找大夫,這也太不是男兒所為。
不如抱著病人先去了醫館,都雲醫者仁心,總不能見死不救。至於銀錢,他後麵慢慢籌來便是。
眼見著他抱著小桃,轉身便大步出了門,蘇奈一口氣沒上來,急急竄出去攔在眼前:“哎,你去哪呀?”
楊昭急急道:“蘇姐姐,這回不麻煩你,我一定自己想辦法照顧小桃。”
蘇奈咬咬牙,把錢袋子掏出來,朝他晃了晃:“弟弟,彆忙著去,你有銀錢沒有?你看,銀錢都在我這呐。”
楊昭一怔,隻感到蘇奈在他手上倒了一把碎銀,一股大力將人從他懷裡搶了過去。
一回頭,小桃竟已經被蘇奈搬到了床榻上,她坐在床邊,假情假意地擦著眼淚:“好妹妹,你怎麼了?”
回頭看著他,丹鳳眼眨巴眨巴,似是疑惑:“弟弟,叫小桃妹妹在這裡躺著休息,你快去請大夫呀?”
待楊昭消失在門口,狐女止住眼淚,捏住小桃的鼻尖,惡狠狠地猛渡了幾口氣。
這是什麼頑疾?就不信救不活她!
她的男人搶不到,也絕不能讓這臭女人搶了先!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筆誤。已作修改,感謝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