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神色裡多了點驚訝,似乎沒想到這個草包一樣的二皇子竟然黑還能問出這麼有條理的問題,想了想,他輕聲回答:“前幾日運糧隊伍出了點差錯,軍中糧草儲備已見底了,太子殿下下令縮減飲食,優先供應對敵的將士。”
邵天桓臉色一變再變,終於定格在一個慌亂的頻道上,他猛地伸手抓住護衛的衣服:“父皇可有派援兵前來?”
護衛停頓了一下,委婉地回答:“常州已被圍困多日,對外無法通信,未見援兵,城中諸事繁瑣,若有照顧不周之處,您且見諒。”
他就差直說大家都忙,你就彆鬨了。
邵天桓不知有沒有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低著頭想了一會兒,臉色陰晴不定,最終還是慢慢拿起勺子開始喝粥,護衛在一邊站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彆的吩咐,悄悄退了出去。
聽完護衛的回報,邵天衡放下手裡的文書,端起碗將自己的那份粥喝掉,示意他撤掉碗筷,給自己倒了杯水:“下麵士卒情況如何?”
護衛回答:“情況尚可,大家的情緒都很穩定,知道糧草有限,但沒有過分驚慌。”
邵天衡鬆了口氣。
缺少糧草的時候,最怕的就是底層軍士嘩變,倘若在一線禦敵的將士情緒有異,那常州城想要守住就難了。
缺糧的情況根本瞞不過人,邵天衡乾脆大大方方地將事情說了個明白,同時暗示眾人援軍已經在路上,隻要守住常州,就能活下去。
可是哪來的什麼援軍,他根本不指望魏帝那個老糊塗派遣援兵過來,指望他還不如指望一下北戎突然接到王庭詔令撤兵。
現在,看的就是哪邊更能耗了。
邵天衡垂著眼睛,換了支筆,鋪開紙張,開始按照承諾給不知身在何方的楚章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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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如灼熱的火焰撲在楚章臉上,他雙手各握一把北戎彎刀,披著北戎人特有的皮袍,悶著頭往前衝。
刀刃穿透人體柔軟的腹部和胸口,帶出一潑血花,澆在冰冷的土地上,跟在他身後的同袍們默契十足地流竄在營帳各處,見到帳篷就點火,砍掉羊圈的欄杆,將成千上萬的牛羊驅逐出去,被夜色裡晃動的火焰驚醒的牛羊驚恐地嘶鳴著,紛紛往外衝,如奔雷躍動在深夜的草原上。
迎麵而來的男人定格在一個猙獰的表情上,楚章一腳將他的屍體踹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汙,他已經記不清這是他殺的第幾個人,放火、殺人、逃跑、放火、殺人、逃跑……
這套流程他做得爛熟於心,直到現在他還如在夢中——他居然真的帶著十七個人,跨越了整座草原,一頭紮進了北戎戒律森嚴的王庭中。
北戎的王庭並非指一座城市,而是指北戎王所在的帳篷,北戎每次遷移王庭,都要帶上十數萬牛羊和從大魏劫掠而來替他們牧羊的羊奴,大貴族也要帶上妻妾和牛羊奴隸一同遷徙,這樣一層一層下來,王庭每次移動都是個浩大工程,也因此總會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楚章他們換上截殺騎兵得來的北戎皮甲,配上北戎的彎刀,一行人臟兮兮的,偽裝成依附貴族的小部落,竟然硬是讓他們一路混進了中心地帶。
——也是因為沒有人能想到居然會有大魏人敢混進王庭,且不說草原隨處可見的騎兵,便是王庭所在也是個秘密,若非楚章運氣好,摸到了北戎王麾下的一支嫡係,也不可能跟著他們這麼成功地找到王庭所在。
他們引起的騷亂很快遍及了大半個王庭,並且還在瘋狂擴散。
動物的瘋狂是無法製止的,十數萬牛羊奔騰的恐怖場景,連最為膽大的北戎勇士都不敢麵對,他們驅趕著羊奴收攏牛羊,趁著騷亂,楚章則斂聲屏息趴在了距離王帳不遠處的地上。
濃重的漆黑夜色裡,火把暗處的死角成了他最好的保護色。
瘋狂擴大的事態終於驚動了北戎王,牛羊是草原部落的生命所係,逃散的牛羊讓所有北戎人都焦灼不已,依附而來的那些小部落乾脆放下了戍守王庭的任務,驅馬去追那些牛羊,王庭最外圍的防護已經鬆散到全是漏洞。
華麗的王帳內,睡夢中的北戎王披衣而起,急匆匆地衝出王帳,望著王庭內蔓延洶湧的火光,愕然不能語:“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沒有人想到大魏人身上,隻以為是夜裡有誰用火不慎,點燃了帳篷引起的一係列變故。
“命人救火!牛羊不要管了!”北戎王到底是梟雄,迅速定下了心神,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放棄牛羊的選擇。
他的左賢王正在大魏打仗,返回來的軍報態勢良好,隻要能拿下大魏常州,他們就能一步步入主中原,到時候還養什麼牛羊?!
王帳邊的護衛接下命令,迅速加入救火的隊列,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在北戎王的側麵,距離他十數米遠的一處陰影中,猛然有人如利箭般躍起,向著北戎王撲來,他的動作是這麼快,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孤注一擲的最後一搏,手中的刀刃烏沉沉的塗抹了草枝泥土,在夜色裡沒有一點反光。
他就這樣突如其來地狠狠連人帶刀撞進了北戎王的胸懷,像是一個極其熱情的投懷送抱,北戎王隻來得及抬起手,就被撞得連連後退。
楚章下手極其狠辣,手起刀落連捅數刀,每一刀都恨不得紮透北戎王的身體,這個年近半百依舊保持著堅硬肌肉的男人被劇烈的疼痛扭曲了臉,嘴裡發出低低的呼喝,猛然咆哮一聲,竟然生生將楚章擲了出去!
楚章肩背撞在地上,一個打滾站起身,沒有一絲遲疑地就向外逃去。
北戎王腦海裡還殘留著方才那個刺客那如狼王一樣冷辣凶悍的眼神,心裡驟然泛起了寒意,他嘴裡還在湧著血,肺部的傷讓他連呼吸都困難,但他還是緊緊抓住了來扶他的護衛的衣領,斷斷續續地命令:“……殺……一定要……殺了他……殺……”
若不殺他,北戎必有大難!
他努力要將自己的預感說清楚,卻最終隻說了一半,半個身體都快要被楚章劈開,血似湧泉,不到片刻,這個率領著北戎困擾了大魏實數年之久的梟雄就圓睜雙目,咽了氣。
楚章迅速混入混亂的救火隊伍中,用新學的不熟練的北戎語大聲喊道:“王上被右賢王殺了!為王上報仇!”
摟著新納的美人躺在床上的右賢王渾然不知一口大鍋正氣勢洶洶從天而降。
作者有話要說:右賢王:“?????”
我冤枉,我啥都沒乾,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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