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十七)(2 / 2)

天道無所畏懼 大葉子酒 10284 字 10個月前

不生聽到了她的聲音,眨著眼睛往這邊側了側臉,希夷低下頭看他,耳邊聽得雲娘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的抽噎:“我一個做娘的,怎麼會真的要殺自己的孩子……讓我看看他行嗎……”

希夷遲疑了一下,雲娘步履蹣跚著走上前來,眼裡還含著淚水,小心翼翼地停在距離希夷一步之遙的地方,低頭看向不生,情不自禁般伸手輕輕碰了下他的臉:“……我的孩兒……”

她低著頭,聲音溫柔極了,希夷看不見她的臉,也因此錯過了她眼中猛然迸起的狠辣光芒。

“是為娘對不住你!”

觸碰到孩童臉頰的指尖驟然暴漲,鬼爪直直扣向不生脖頸,這一下要是抓實了,稚嫩的孩童當即就會魂體破碎,便是鬼王也收攏不得。

然而希夷的反應比她更快,他腰背一沉,帶著不生貼地掠出,飄忽如遊魂鬼魅,隻是刹那一閃,已經出現在了床榻邊,不僅如此,他抬起腳,將那振落地的長刀一撥,挑入手中,輕描淡寫地向著雲娘一擲。

一串動作行雲流水,長刀破風而去,一點阻礙都沒有地紮透了雲娘後心,連鬼帶刀向前飛出數尺,覆上了鬼王鬼氣的長刀以巨大的力道直接將溫婉閨秀釘在了地毯上。

“唔……啊啊啊啊……”雲娘雙手握住身前穿出的刀刃,劇痛讓她一時間失卻了理智,嘶聲慘叫著,一點一點將黏連的皮肉從刀刃上撕扯下來,這場景看著實在可怖,因為刀尖被釘在地上,她掙脫不得,便隻能從後麵想辦法,穿透刀柄將自己□□。

維持魂體的鬼氣如開閘泄洪一般奔流散開,雲娘的鬼體忽明忽暗,拔到一半就停了手——她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力量,再拔下去也就是個魂體碎裂的結局。

釘在刀身上的女子一瞬間長發散亂,青白鬼麵上多了斑駁的紋路和褶皺,一雙靈動婉約的眸子染上枯槁之色,彎曲著身體跪在那裡的已經不是什麼青春女子,而是個年貌蒼老的婦人。

——失去了維持鬼體的力量,死前的麵貌不受控製地顯露了出來。

雲娘看著身長玉立的希夷,眼裡留下兩行血淚,語氣陰冷:“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壞我大事?!”

她也不想殺掉自己的孩子,索性將他扔進忘川河,忘川內不生不死,他不必魂飛魄散,許郎也能活著,可是突然冒出個道行比她高深的來攪局……

希夷遠遠看她:“你的大事?我上一回見你,你說你隻是心有不甘想和那書生再續前緣,因此尋了他的轉世,求廝守一生……怎麼這回,不惜犯下大錯也要拘禁數萬鬼魂——況且你這救法,可不單單是要救命的意思。”

如果光是救人,哪裡需要又是留城法陣,又是牽扯不生,如果狠心一點,她大可以直接將不生的命格換給許時晰讓他活下去,或是像她說的一樣用留城法陣保命。

可是二者雙管齊下,不僅沒把人救活,反而搞成現在這個不死不活的樣子,連帶著不生也七天一輪回,這可不像是單為了救人了。

雲娘聽不明白他說的什麼“上一回”,索性略過了這句話,扯出一個狼狽的笑容:“為什麼?哪有什麼為什麼……我救了他的命,讓他多活這麼多年,他把身子賠給我,讓我的許生回來,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希夷懵了:“許生?”

這和那個早就死了的書生又有什麼關係!

雲娘用手徒勞地攏著散去的鬼氣,抬頭去看床榻上的人,臉上終於顯示出了一點淒涼:“他是許生的轉世,借由他的身體,可以讓我的許生回來……我隻是想讓他回來……”

希夷疑惑更甚,看看許時晰,又看看雲娘,不可思議地問:“你……你要許生回來?那我的二兄呢?你不愛他?”

她又是給許時晰建留城又是用不生吊命,完全看不出來對許時晰毫無情意啊!

既然你不愛他,做這麼多乾什麼!

雲娘委頓在地,低聲道:“許郎很好,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他呢,但我喜歡的,是那個會給我送烤地瓜、會偷偷躲在戲台子下麵等我、會爬過院牆來看我的人……我保他多活了這麼多年,難道還不行嗎。”

希夷震驚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之前雲娘和他說的什麼隻想完成相守的願望都是胡扯來騙他的!她從頭到尾都琢磨著要把許生的魂魄喊回來呢!

女人下決心說起謊來,連鬼王都騙啊。

雲娘麵無表情,死掉的厲鬼,沒有足夠的鬼氣,連一滴眼淚都淌不下來:“我用新生嬰兒做引溝通天地,借父子血脈將他與許郎命數相連,他生則許郎死,他死則許郎生,七天一輪回,保許郎魂魄不滅,另有陣法逆轉時光,等著我的傻書生回來。”

希夷一臉匪夷所思,忍不住問:“你都知道是轉世了,靈魂都是同一個,哪有什麼回不回來之說?”

雲娘喘著氣,聲音低微:“等……他前世的記憶回來,與魂魄融合……”

希夷正要說話,忽地停住了話頭。

他想起來了,自己在留城是見過許生和連雲仙的。

包括之後長街縱馬的許時晰和宅院裡的雲娘,這兩段歲月和這裡都是獨立的,她或許是已經成功了一大半,但是麵前將死的瀛洲鬼女卻像是完全不知道此事一般。

可她怎麼會不知道呢?這麼多年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她的許生回來,怎麼會不知道她的許生——已經回來了呢?

“不生身上的術法如何解?”希夷將滿頭問號放在一邊,抓緊詢問起了不生的事,雲娘眼神已經有點渙散,聞言茫然地看向希夷懷裡的孩子,極淡的哀愁從她臉上浮起來。

“……不生?他叫不生嗎?他若是看見了這個孩子,應該也會很喜歡……”

雲娘神智已經有些恍惚,不知是不是因為操縱陣法的人將要死去,外麵天色沉沉壓下來,明明是正午光景,整個留城已經快速進入了午夜,街道上恐慌的人聲甚至傳進了重重宅院。

“一人生……一人死……”雲娘的手指貼著冰冷的刀麵,她能借著平滑刀麵看見自己醜陋的麵龐,“……他天賦特異,能以此與天道相通,借下大氣運——”

希夷眉目一凜,借不生與天道溝通借下大氣運?

這聽起來不正是借用氣運之子竊取天道權柄的方式?

“我若早些知道此事……說不定早就……”雲娘還在喃喃,稀薄的鬼氣縈繞在她身側,遮擋住了她的眼神。

“……若是能早些見到他……”不知她說的“他”是誰,微弱的聲音還在重複,直至最終低不可聞,消散在了空氣裡。

鬼氣呼嘯而過,身著淺色衣裙的女子消失在原地,隻留下散落在衣衫裡的一堆泛黃白骨。

希夷麵色平靜,腦海裡還縈繞著雲娘死前說的話,借用不生竊取天道之力,說起來可笑,琢磨一下好像真的有那麼點道理,可是雲娘又是從何處得知這一點的?他殺了瀛洲鬼女,好像把事情從頭到尾理順了,又好像問題更多了。

而且……他入城時還隱隱護佑著瀛洲鬼女的那部分力量,怎麼在他殺人時,又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季安,”一個低低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希夷回頭,原本躺在那裡無聲無息的男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看見了他,微微笑起來,“嚇著了?”

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艱難地支起身體,在床沿坐好,未束的長發披在肩頭,臉色還帶著冰冷僵硬的蒼白,這時的他看起來竟然和希夷在某種程度上重合了。

許時晰的目光落到室內那堆白骨上,停了片刻,希夷原本以為他要問話,誰知道儒雅溫柔的青年竟然歎了口氣,帶點兒悲傷地說:“阿雲去了啊,本來以為能再陪我一段時間的,留城歲月漫長,自己一個人等實在是難熬……好在我終於還是等到阿弟回來了。”

他側了臉,朝著希夷笑了一下,這個笑容一如既往的包容且溫和,滿是矜貴公子的風度翩翩,一雙眼睛含著溫柔極了的光,看在希夷眼裡,卻一時間有了種不一樣的陰冷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鬼王:不是,你們套路這麼多的嗎?說好了的你愛他他愛你的單純愛情呢?

雲娘:我對不起許郎,但是我要搶他的身體召回我的許生!

許時晰【溫柔歎氣】:我隻是一個無辜的柔弱公子,我什麼也不知道啊。

糟糕,居然還是沒有結尾,我再努力一下,下一章字數長一點,爭取解決留城,帶不生去和巫主會麵【修羅場】

其實我真的挺喜歡哥哥的……就那種,斯文敗類,溫柔禽獸……

前麵有個小天使評論裡好像已經發現了不生和許時晰生死相反的點,我看見她的評論的時候整個人都嚇了一跳,慫兮兮的也不敢回複,那位小天使今天留個評啊,我給你發紅包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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