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初晉王壓根沒覺得自己有絲毫不對的地方。
甚至她剛離家出走時,他想的還是她在鬨彆扭,肯定會主動回來的。或是躲在某一處,就等著他去找。
還是後來,他才漸漸想明白一點。
他們的婚姻太過特殊,她心裡對此始終是有不安的。
當時他以為接受了這個妻子,沒打算辜負她。那麼平時折騰一下,小小報複,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也就是過分一點的“夫妻情趣”而已。
完全忽略了她的感受。
對她而言,大概他是恢複記憶之後,態度就突然變了。像是心不甘情不願、勉為其難地認下她。
尤其是兩人巨大的身份差異,更會加重這一點。
細想起來,在他失憶期間,她的那些支使,頂天了都在一定的範圍內。身為晉王的他,如果實在不情願,隨時都可以乾脆拒絕。
而他習慣了做上位者,態度強勢。剛恢複記憶後,急於提高家中地位,完全無視她的婉拒。
所以他的“報複”,不像調情,不像夫妻內帷玩鬨,更像是不容拒絕的命令。
甚至從他們初識那日起,她都沒有真正拒絕過他一次。
這都是他當時不曾深想的。
“後來我就當是閨房情趣了。其實你哪裡會布菜?還沒我自己做的好。你給我穿衣服時,我還在盤算著以後怎麼給你穿。”
“至於那十二個字,是我信口胡謅的。纖纖,你很好,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王妃。是我當時胡鬨,想著剛拒絕了皇上賜的美人,又告訴你一生隻娶一妻,還在為去封地而努力,怕你知道我的全部心思而太過得意……其實你真知道了,除了安心一點,又能怎麼樣?”
蕭晟是後來才漸漸想通的。
兩人的身份天差地彆。他以為的小事在她看來,未必很小。
他實在不應該在恢複記憶後折騰那一通。
即便是想要提高家中地位,也絕不該是在那種情形下,以那樣的方式。
至少得先讓她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他將她視作是攜手一生的妻子,知道就算她真的拒絕了,他也不會將她怎樣。
蕭晟雙眸微闔,一字一字道:“纖纖,是我的錯。但我並不後悔把你留在身邊,也很慶幸我們做了夫妻。過去我是有很多行事不當的地方,我想我們可以重新來過。”
這番話,晉王在致歉的書信裡也簡單提過幾句,並不像今晚這般具體透徹。
而且在黑夜裡,隔著一道門,親口訴說。沈纖纖聽在耳中,則是另一種感受了。
時至今日,她並不懷疑晉王對她的感情。
以他的驕傲,肯假裝失憶後的九郎,肯主動給她做菜肴,不追究她的出走,千裡尋她至此,還肯主動致歉。
這絕不是責任使然。
至於她耿耿於懷的喜歡她卻那樣對她,站在他的角度,也不是不能理解。
聽他那句“重新來過”,她心內又酸又脹,眼睛微微發澀。
沈纖纖甕聲甕氣:“你回去吧,我要睡了,你彆在外麵吵我。”
失望和心慌一點一點彌漫在心頭。蕭晟闔了闔眼睛,他自忖已經說的非常清楚明白,卻不知她到底聽進去多少。
他定一定神:“纖纖……”
“我困了,你先回去吧。”
沈纖纖無意識抬眸,正好看見桌上放著的信封。
裡麵是那首《平生願》以及那顆紅豆。
門外的蕭晟沉默了良久,終是輕歎一聲:“好,那你先歇著,我明天再來看你。”
沈纖纖應聲道:“你明天也彆過來。”
“纖纖……”蕭晟無奈。
回應他的是沉默。
蕭晟在房間外站了好一會兒,聽房內一直無聲。
他默默歎一口氣,終於轉身離去。
聽到外麵腳步聲漸漸遠去,又過得片刻,沈纖纖才打開房門。
夜色沉沉,寂寂無聲。
她盯著夜幕看了很久,才去洗漱。
晚間躺在床上,沈纖纖難以入睡,翻來覆去,從兩人的初遇,一直想到剛才的談話。
那些被她刻意忘卻的細節,也一點點浮上心頭。
兩情相悅是這世間極其美好的事情。
時至今日,她也沒有對他全然忘情。
可是讓她立刻毫無芥蒂地跟他過日子,她好像也做不到。
沈纖纖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床帳,思來想去,直到很晚之後,才勉強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