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步、三十步、十步……箭矢的風聲響起,利刃掠過薑恒耳畔。
薑恒深吸一口氣,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冰湖,已避無可避,正要轉身下馬死鬥之時——
——耿曙醒了。
耿曙醒得毫無預兆,睜開雙眼刹那,第一個動作是摟住了身前薑恒的腰,繼而雙手環過他,抓住了馬韁。
“哥!”薑恒瞬間反應過來,轉頭。
耿曙側臉貼著薑恒的嘴唇,兩手有力控韁,帶著他在馬背上一側身,猛扯韁繩。
“馭!”耿曙來了一式橫拖,戰馬頓時被勒得嘴角出血,平地打橫,載著兩兄弟轉向,高速中轉向的刹那,被壓得伏地。
“駕!”耿曙長腿甩鐙,一足踏地,又將戰馬帶得站起,雙腿一夾馬腹,吼道,“恒兒!伏身!”
緊接著,薑恒被耿曙下壓,按在馬背上,戰馬就這麼突然轉向,朝著追兵衝了過去!
箭矢從他們頭頂擦過,追兵來不及勒馬,紛紛衝上了湖麵,滑向冰湖中央,刹那冰破,水流噴發,二十餘騎全部墜了進去!
薑恒:“……”
耿曙坐直,一抖馬韁,帶著薑恒繞過冰湖,衝向平原儘頭。
正午時分,洛陽城外
,戰馬疾馳無休,馬不停蹄。兩兄弟換了先後,耿曙在前,薑恒在馬背上大喊大叫,一時語無倫次,臉上滿是淚水。
“彆說話,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先睡會兒!”耿曙側頭,朝薑恒喊道,“到了嵩縣就安全了。”
薑恒實在太累了,但他知道,現在仍然不是說話的時候,逃亡路上一刻也不能鬆懈,一旦被抓回去,自己與耿曙都是等著被車裂的下場。
“恒兒?”耿曙焦急道。
“好……好。”薑恒筋疲力儘,低聲道。
耿曙收緊腰帶,換成薑恒被綁在自己身後,讓他靠在自己背上,又拉過他的雙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來日方長,眼下最重要的,是逃離此處。
薑恒迷迷糊糊,既餓又困,幾乎睜不開眼,直到陽光漸漸地暖和起來,照在他的臉上、脖頸上,馬匹緩慢停下。
“到了,”耿曙說,“安全了。”
三天三夜,耿曙醒來之後,全力催馬,穿過近兩千裡路,從玉璧關一路奔到了嵩縣。
薑恒睜開眼,麵前是偌大的平原,五道河川蜿蜒而過,彙入遠方的大江,山嶺雲霧繚繞,猶如一枚玉衡,峰巒之巔斜斜指向天際。
薑恒困得已神誌模糊,睜開雙眼,勉強看了一眼,又沉沉睡去。
暖冬之際,嵩縣就像一個世外桃源,正午時分炊煙嫋嫋,陽光灑向全城,庭院中種著臘梅,芳香沁人,城主府內流水淙淙,紙門拉開聲響此起彼伏。
“殿下回來了!”
侍衛們忙道。
耿曙橫抱著熟睡的薑恒,回到府上,吩咐眾人不得走漏風聲,又讓人善待那匹載著他與薑恒,逃出險境的戰馬。宋鄒跟了出來,在廳堂處看了兩人一眼,雖不知發生何事,卻已大致猜到薑恒遠來,疲憊不堪。
“洛陽之戰如何?”宋鄒忙道,“下官這就安排,將軍與這位公子……”
耿曙答道:“他隻是睡著了。”
宋鄒鬆了口氣:“請先沐浴過,讓廚房準備飲食,還需稍許時候。”
耿曙點了點頭,抱著薑恒看了四周一眼,入得後院浴池前。
薑恒浸入熱水中時,整個人隨之一哆嗦,總算醒了,看見一襲武袍貼在耿曙的身上。
耿曙這時候才慢慢解開自己與薑恒的衣袍,薑恒定神,看見耿曙身上那大大小小的傷痕,令他驚奇的是耿曙竟已痊愈了,隻餘下不明顯的紅痕。
羅宣那藥果然有醫死人、肉白骨之效,不愧是師父。隻可惜三枚藥丸,被趙起喂他吃下了兩顆,這起死回生的神丹,在下山第一年,竟然就這麼用完了。
薑恒怔怔看著耿曙,耿曙欲言又止,又拉起了他的手。
這一路上,耿曙幾乎就沒有放開過他,仿佛唯恐一轉身,薑恒就會悄無聲息,再次消失。
但這一次,薑恒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撫過他的傷口。
“恒兒。”耿曙說。
“哥。”薑恒顫聲說。
耿曙不由分說,再次將他拉進了自己懷裡,緊緊抱著。
“好了,”耿曙直到這時,才淌下淚來,與水霧混在一處,抬手不住擦拭臉龐,哽咽道,“從今往後,我們再也不會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