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曙淡然道:“沒多少錢,畢竟越人命賤。”
薑恒笑著說:“他向來目中無人,讓殿下見笑了。”
“無妨,”太子安有意無意,又看了眼烈光劍,笑道,“年輕又身懷絕技的人,自當盛氣。這就請罷,昨日未能一儘地主之誼,薑太史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
這是薑恒見過的第四名太子。
趙靈、李謐、汁瀧,如今則是熊安。
各國裡,每一個太子都有相近的氣質,即性格溫和、平易近人。這是王家的教導使然,成為未來國君,必須有寬廣的胸襟,至於每一位儲君,就又有自己的特色了。趙靈城府很深,李謐則謙虛卻有野心,汁瀧現在看來反而是最善良、最有仁德的一個。
太子安正式初見,言談中給薑恒的第一印象是“自負”,仿佛先前對薑恒毫無了解,更不知道父親為何要這麼一名質子。
“在雍國朝堂,”太子安說,“很辛苦罷?”
薑恒笑道:“還行,飲食居住,自然不比郢國奢華。”
太子安說:“來了就當告假罷,好好休息。”
四人來到馬車前,項餘說:“聶小哥不嫌棄的話,與我一車?”
耿曙看了眼薑恒,示意詢問,薑恒點了點頭,不會有問題,便與太子安單獨上了車。項餘則與耿曙上了後頭那輛。
太子安絕口不提長陵君,說:“薑恒,你是潯東人啊。”
薑恒坐在車內,忙道:“是,自打懂事起,就在潯東了。”
說話時,薑恒忽然想到一件事,母親是什麼時候遷往鄭國的?他是在那個大宅裡出生的嗎?
太子安想了想,似是沒話找話來說,畢竟僵著也不好,又道:“聽父王說,你去過許多國家?”
薑恒誠懇道:“除了梁,天下五國都去過了,也包括天子王都洛陽。”
這年頭,尋常人哪怕是一國公卿,離開自己國家的機會都很少,前往他國隻有兩個可能,一是出使;二是流亡,亂世之中,遊曆各國的機會非常非常難得。薑恒年紀輕輕,卻走遍了四國,放眼天下,有像他這般豐富人生的人,委實不多。
太子安說:“那麼你覺得,江州比起這些地方來,怎麼樣呢?”
郢王熊耒如今已不太管事,城中事宜,大多由太子安負責治理,熊耒如今控製著軍隊並對外交、戰略發表意見。除此之外,一應民生、稅務則歸於東宮。
這名太子,顯然比汁瀧要更有經驗,年紀也大了不少。
薑恒想了想,笑道:“比任何一國都要富庶。”
太子安很滿意,用打量那種化外偏僻小國之民前來朝貢的心態與眼神,審視了薑恒一番,說道:“我知道本國尚有許多不足之處。父王也讓我朝薑太史多討教,昔年天子治轄之下,乃是真正的天下之都,什麼時候,才能重現六百年前的輝煌呢?”
太子安對雍國隻字不提,顯然根本不承認那是一個“國家”,拿自己的政績對比的目標,也隻是洛陽。薑恒說:“是的,萬民猶如川河,奔騰不息。想要被千秋萬世稱頌,是很難的。”
太子安說:“你覺得還有什麼不足之處?”
薑恒想了想,說:“今天我從王宮前來項將軍府上,看見了一些景象,也許殿下在未來的一年半載中,想得百姓稱頌,可以從這裡下功夫?”
太子安的臉色不太好看,薑恒給他巧妙地留了個麵子,說:“身為儲君,日理萬機,實在是太忙了,有時手下人的彙報會出差錯,欺上瞞下,總會有的,須得抽時間,親自去看看。”
與此同時,另一輛馬車中,項餘不在薑恒麵前,忽然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與耿曙一句話不說,連客套的寒暄也欠奉。
耿曙甚至沒有多打量他幾眼,知道對方把自己當作了尋常侍衛,隻是抱臂背靠車窗,注視著沿途的動向,以及前麵馬車。
終於,項餘開了口。
“行刺你們的人,有想法了麼?”項餘淡淡道。
“那不是你們的活兒?”耿曙沉聲道,“我們是在郢地被人刺殺的,能有什麼想法?”
項餘說:“派人去查了,沒有查到。”
耿曙道:“那就隻好算了。”
一問一答,簡單直接。
“與你們有仇的人挺多,”項餘揚眉,朝耿曙道,“平時行事還是得當心點,你說是不是,聶小哥?”
耿曙冷冷答道:“是你要當心點,設若薑太史出點差錯,你猜誰會來找你的麻煩?”
項餘一笑置之,自然知道耿曙所指,雍國的怒火還沒那麼快能到眼前,但郢王的瘋狂一定會先將項餘給燒成灰燼。
國君可是要長生不老的!萬一出差錯,斷了熊耒的念想,項餘全家一定會倒大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