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打照水城的話, 我也理解。”耿曙說,“去留不強求,想回國的, 可以自行離去, 明天我讓宋鄒準備點錢,隨便一個人帶隊,想跟隨王室的人, 就回玉璧關罷。我寫一封信, 再編入武英公主的隊伍,為他們效力, 也是一樣。”
沒有人說話。
薑恒洗完澡,趿著一雙夾趾的皮屐過來,頭發還半濕著, 看了眼眾人, 見廳內一排五人, 坐了四排,當兵的軍紀分明, 坐得十分端正,耿曙開會時正襟危坐,他們也正襟危坐。
薑恒坐上榻去, 表情有點奇怪。
“你們在說什麼?”薑恒道。
“沒什麼。”耿曙答道, “你要幫我計劃進攻路線圖嗎?畫吧。”
“我先看看,”薑恒展開照水的地圖, 說,“繼續說,彆管我。”
耿曙又朝眾將領吩咐:“今天給你們一晚上時間考慮。”
“我跟著王子殿下,”馬上有人開口了, “不會走的。”
耿曙神色如常,仿佛這是一個無關痛癢的決定,點了點頭。
又有人道:“我也跟著殿下,回去沒意思。”
薑恒抬眼一瞥眾人,眼裡帶著笑意,猜到耿曙所議之事。不一會兒,眾人紛紛表態,二十名千夫長,沒有一個願意走。
“很好。”耿曙說,“那麼就回去,問清楚你們的屬下,消息到百長為止,暫時不可走漏了風聲。對進攻照水城,你們有什麼想法?”
薑恒拿著地圖,側身枕在耿曙大腿上,當著眾將領的麵,他向來是這樣,習以為常。
耿曙摸了下自己的腳踝,看了薑恒一眼,神色有點不自在。
“沒有想法,”萬夫長說,“還是與從前一般,聽殿下的。”
“這樣不好。”薑恒說。
耿曙正要說“那就散了”時,聞言停了下來,想了想,點頭道:“對,這樣其實不好。”
薑恒抬眼,眼裡帶著笑意看耿曙,抬手摸了下他的耳朵,耿曙趕緊捂住,低聲道:“部下們麵前,彆胡鬨。”
眾將領都笑了起來,先前雖與薑恒接觸不多,卻知道他與耿曙感情甚篤,也沒人在意。
耿曙自然明白薑恒所指,他從汁琮處學到了帶兵打仗,自然也學到了汁琮的做派,一場仗怎麼打,汁琮素來不征詢部下們的意見,製定計劃以後執行即可,我行我素,這樣會導致兵員全變成棋子,一旦汁琮自己出了閃失,極容易造成全軍崩潰。
“不好的話,該怎麼辦?”耿曙朝薑恒問。
薑恒拍了下地圖,轉頭道:“晚上各自回去想想,可以商量,明早各自提出作戰計劃來,可以三五個一起,也可單獨說,集思廣益,總有好處。”
“聽見了沒有?”耿曙又朝眾人道。
眾人紛紛點頭,耿曙最後道:“散了!”
動作整齊劃一,千夫長們起身,行禮,散出廳外去。
“打仗的事,你不必擔心。”
人散後,耿曙換了個姿勢,讓薑恒枕得舒服些,低頭朝他說。
“我擔心你的傷。”薑恒抬眼看他。
耿曙很想低頭親他,忍住了這個舉動,舔了下唇,轉過頭去,說:“已經好多了。”
“戰場上千萬彆有刺客。”薑恒說。
耿曙說:“我會寫一封信,讓界圭過來保護你。”
薑恒想了想,說:“你爹知道這件事,一定會……”
“讓汁琮去暴跳如雷,”耿曙說,“我不在乎,你沒看萬長與千長們的態度嗎?他們都願意跟著我。”
薑恒說:“但這麼一來,界圭勢必也會被牽累。”
薑恒不想因為他倆的處境而牽扯進更多的人了,更何況,界圭哪怕知道內情,也一直在保護他,他的身份是太後的人,一定有許多話不能說。
“那就看他自己的選擇了,”耿曙說,“如果他不來,就讓項餘過來,出征的時候,讓他保護你……話先說好,我會把你帶在身邊,隻是偶爾一定會有照看不到的地方,你也要非常警惕。”
薑恒有點難過地看耿曙,忽然很心疼,他要做的事實在太多了,既要率軍打仗,還要惦記著後方他的安全。
“不把你扔在嵩縣,”耿曙又有點慌亂,以為薑恒會錯意,解釋道,“沒有這個意思。”
薑恒傷感地笑道:“不,我……反而覺得,我該待在家裡,彆給你添麻煩。”
“怎麼會呢?”耿曙不解道,“我需要你。”
薑恒第一次與耿曙並肩作戰是在落雁城外,他證明了他的能力,當然,耿曙的實力也是前所未有的。
“真的嗎?”薑恒懷疑地看著耿曙。
耿曙認真點頭,但薑恒看得出,他其實希望自己能待在一個最安全的地方,這樣他才能放下所有疑慮,為了他們的未來,去認真打仗。
“為什麼是項餘?”薑恒坐起,打起精神,開始為耿曙製定作戰計劃,“因為他的武功,其實比看上去厲害嗎?”
耿曙正思考著,聞言道:“你也發現了?”
薑恒幾乎沒有見項餘動過手,按理說他是上將軍,身手尚可,項餘的武藝應當與曾宇差不多,絕不可能到耿曙的境界,畢竟既要管禦林軍,又要練武,而耿曙從小就是武學的天才,這不能比。
但那天項餘穿過兩個房間,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製服了“小二”,拷問的過程更是下手毫無餘地,怎麼有用怎麼來,手段之殘忍,與薑恒對他的最初印象大相徑庭。這讓薑恒覺得,項餘一定沒有表麵上看上去那麼簡單。
“我隻是覺得,”耿曙雖然不太情願,卻仍然說了實話,“他不會傷害你。”
薑恒:“怎麼看出來的?”
耿曙不想再說下去了,緣因他發現項餘也總喜歡盯著薑恒看,又對那長得像薑恒的少年青睞有加,雖然薑恒對項餘始終持禮相待,終究讓耿曙不太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