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可以想像接下來的鎮國將軍府會掀起什麼軒然大波了,也能夠體會慕容將軍得知真相後的痛心與失望。
畢竟,他曾經也經曆過同樣的痛心,同樣的失望。
卻說沈昕顏從侍衛口中得知周莞寧平安回了京城,心中一時感歎。
果然,這周莞寧的命格就注定她無論何時都會逢凶化吉。隻是如今這一回卻鬨得有些大,雖然沒有證據,可關於她被賊人擄走的流言早就在京城不少人家的內宅裡傳開了。
流言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它根本不必講什麼證據,隻要傳的人多了,縱是假的,也會成真。
更何況,那些卻又並不是流言,而是真真實實發生過之事。
三皇子不是她上輩子的長子,周莞寧也不是如上輩子那般,隻落在慕容滔手上數日。這輩子,她足足失蹤了將近兩個月,已經足夠讓那些‘流言’傳播的範圍迅速擴大。
還有便是宮裡的元佑帝與麗妃,若是得知周莞寧曾被人擄走,貞潔上有了‘汙點’,隻怕未必會輕易揭過。
從來皇家人便是最好顏麵的,又哪會容許皇室中有‘失貞’的媳婦。
她覺得,這一回的周莞寧、周懋夫婦麵臨的難題,遠比上輩子他們所麵臨的要大得多。
畢竟,上輩子她的長子在周莞寧被擄時已經徹底掌控了國公府,沒有任何人膽敢置疑他的任何決定,隻要他護著,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到周莞寧。
可這輩子的三皇子,他要堵的是倏倏之口,麵對的是宮裡的九五至尊。
而過得數日,前線便傳回了慕容將軍戰場受傷,英國公父子臨危受命,率軍攻入戎狄境地的消息。
刹時間,朝野上下的目光齊唰唰地落到了照舊閉門謝客的英國公府。
曾經在背地裡取笑老國公一世英名,卻養了個紈絝子之人,這會兒隻覺得臉上有點熱。
這哪是什麼紈絝啊!若是這種也算是紈絝子,那這紈絝子給咱府裡多來幾個!
“慕容將軍哪是在戰場上被敵軍所傷,分明是被慕容滔給氣的,生了這麼一個兒子,不氣死已經算是運氣好了。”待元佑帝合上密函時,喬六才撇撇嘴道。
元佑帝搖搖頭,隨即又歎了口氣,語氣難掩惋惜:“鎮國將軍府一世英名全然毀在這個不肖子孫身上。”
眼看著鎮國將軍府在軍中的威望即將壓下英國公府,哪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候,自己府裡悉心培養的繼承人卻拉了後腿。
“已經確定周氏失蹤的那幾個月是落到了慕容滔手裡?”少頃,元佑帝皺著眉又問。
“已經確定了,還是魏世子與慕容玨前去將她救了下來。”喬六頷首回答。
“慕容滔豈會無緣無故擄走她,可見她仍在閨閣當中便已經不安分,與慕容滔怕是有了牽扯。是朕錯了,當日便不應該替三皇兒賜下這樁婚事。”元佑帝一臉的冷漠。
當日他隻顧著照顧忠心追隨的臣子,也沒有過多查探那女子品行,以致到了如今這般地步。
喬六摸摸鼻端,倒不好接他這話。
雖然這些年他與魏雋航走得近些,但與周懋也是合作過幾回,彼此印象倒也不算差。
“外頭傳揚的那些關於周氏的話,你想個法子掩下去。”元佑帝又吩咐道。
喬六有些為難:“陛下,都是些內宅婦人在傳,這叫屬下如何想法子去掩蓋?”
元佑帝眉頭皺得更緊,又問:“這番話傳得有鼻子有眼,可見源頭不是在周府,便是在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前段時間一直置於多方人馬的監視之下,出自他府裡的可能性基本上可以排除。故而,這些話極大可能是源於周府。”
“周府如今掌著中饋的是何人?”
喬六略思忖片刻:“屬下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五房那位夫人。”
“不是周懋夫人?”元佑帝有些意外。
“不是。”喬六搖頭。
元佑帝的臉色有些不怎麼好看,但到底也沒有再說什麼。
“周氏此事暫且壓下,待事情了斷之後再作處理。還有,吏部這位齊柳修是何人推出來的,可曾查到了?”良久,他才道。
“查到了,這齊柳修原是翰林院學士,早些年辦差出了點差錯被降了職,後來一直鬱鬱不得誌。陛下想來不知,這位齊大人還是英國公的連襟。”說到後麵,喬六笑了笑。
“哦?”元佑帝挑了挑眉,“還與雋航是連襟,看來這兩位的夫人關係並不怎麼好。”
“這屬下便不大清楚了,隻知道這位喬夫人與國公夫人仍在閨閣當中時,兩人比其他姐妹要親近些,直到數年前,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兩人才斷了來往。”
喬六咽了咽口水,繼續道:“這位喬夫人近年來與周府的五夫人走得比較近,兩人一起賺了不少不義之財,隻是喬夫人膽子小些,不及周五夫人。”
“喬柳修,就是通過周五夫人的關係進的吏部。”
“若不是來了這麼一出,朕都不知道吏部竟是這麼容易進去的。”元佑帝冷笑。
那人的手已經伸到了吏部,甚至還伸到了宮裡,若不揪出來,他這把龍椅隻怕也坐不安穩。
前線捷報頻頻,大軍漸漸逼近戎狄皇廷,戎狄王族派出了議和使臣意欲與朝廷議和,朝臣們都等著元佑帝在朝上提及此事,可左等右等,卻等來陛下龍體抱恙罷朝三日的消息。
沒有得到宮裡的旨意,大軍繼續前進,不到一個月,戎狄王宮便被攻破,戎狄王族悉數被擒。
“太好了,這戰事總算是完了,爹爹與大哥他們也可以班師回朝了!”福寧院內,魏盈芷興奮地道。
“隻可惜蘊福卻趕不及在你生產之前回來。”沈昕顏輕撫著女兒的腹部,略有些遺憾。
魏盈芷產期便在這幾日,除非蘊福肋下生出雙翼,否則要想親眼看著孩子出生是不可能的。
魏盈芷自然也覺得失望,但是身邊還有她最親的人,故而也是相當安心。
“對了,娘,貴妃娘娘真的已經沒事了麼?”想到前幾日從宮裡傳來的消息,她不放心地問。
“沒事了,陛下龍體漸安,自然分得出好歹。皇後娘娘縱是占著名份,可貴妃娘娘與陛下這麼多年的情份,又哪是她能比得上的。”沈昕顏安慰道。
太子殿下與三皇子洗脫了嫌疑,瑞貴妃與麗妃的禁足令自然也解了,周皇後複寵得突然,可瑞貴妃又豈是省油的燈,幾個回合之後,周皇後已經被逼得節節敗退。
而後宮的掌握權,重又落回瑞貴妃手中。
魏盈芷是在一個下著傾盆大雨的日子裡開始陣痛的,國公府早就已經作了充足的準備,一直在等著她發動,故而雖然經過初時片刻的慌亂,但在沈昕顏的指揮下,很快便有條不紊地忙碌了起來。
知道女兒心裡害怕,沈昕顏一直坐在產房內陪著她,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時低聲和她說說話,以分散她的注意。
到後麵陣痛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強烈,魏盈芷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沈昕顏在她耳畔一聲一聲地鼓勵著她,外間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大長公主也不時大聲安慰幾句,便連楊氏亦然。
次日點燈時分,在經過十幾個時辰的陣痛後,英國公府內終於響起了嬰孩落地的啼哭聲。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個小公子!”穩婆抱著小小的嬰孩,笑著道喜。
“快快快,快讓我抱抱!”早就按捺不住走了進來的大長公主連忙道。
沈昕顏笑著將懷裡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懷中,看著她的雙眸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隨即氤氳了水汽。
“長得像蘊福,必也是個有福氣的。”片刻,大長公主才將孩子交還給她,抹了抹眼中水霧,笑著道。
沈昕顏像是沒有看到她的淚意,含笑道:“是,這孩子必然是個有福氣的。”
將孩子交給奶嬤嬤後,沈昕顏又進了裡間看看昏睡中的女兒,望著她恬靜的睡顏,不知不覺間,眸中含了淚水。
她當外祖母了……她就知道,這輩子一切都會不一樣的,她的女兒一定會有一個美滿的人生。
走出屋外,看著府內燃起的燭光,她的臉上揚起了淺淺的笑容。
如今,隻待遠方的夫君與長子歸來了……
“夫人,大事不好,門外來了一批官兵,將咱們府給團團圍住了!”紫煙喘著氣小跑著前來稟報。
沈昕顏正欲問個究竟,府內的大管家已經急步而來:“有亂臣賊子發動宮變,夫人莫慌,隻緊閉府門靜候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