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府內眾人不知不覺也濕了眼睛。
沈昕顏輕咬著唇瓣, 激動地望著他, 卻沒有上前, 隻是在他望過來的時候, 雙唇顫了顫。
“夫人!”滿腹的思念在看到這張熟悉的臉龐時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魏雋航望著她輕柔地喚。
“你、你回來了……”沈昕顏的喉嚨有些堵,勉強揚了個笑容。
“我回來了, 辛苦夫人!”魏雋航眼神愈發柔和, 縱有滿腔的話, 可卻不便訴說。
大長公主的視線又落到嫡長孫身上, 本就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一下子又流了下來,魏承霖看得心酸,猛地上前一步跪了下去,啞聲喚:“祖母……”
大長公主老淚縱橫,隻能抓著他手連連點頭,卻說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沈昕顏拭了拭淚, 上前柔聲勸慰,好一會兒才將她給勸住了,眾人簇擁著大長公主進了屋, 魏承霖又跪下先後向大長公主及沈昕顏磕了頭。
沈昕顏將他扶了起來,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見他明顯消瘦了不少,一雙眼睛烔炯有神,麵容堅毅,渾身上下猶帶著幾分從戰場上下來的冷凝。隻是眸中那因激動而泛起的水光, 將這種冷凝衝去了不少。
“母親……”魏承霖回望著她,聲音微顫。
“回來了就好……”沈昕顏露出一個帶淚的笑容,柔聲道。
一會兒,自有府裡的小輩前來見過得勝歸來的兩人,伯父、叔父、大哥之類的稱呼夾雜著喜悅的笑聲充斥屋子,久彆重逢的歡欣縈繞著眾人,久久不曾散去。
“這是祥哥兒?許久不見,都已經長這般高了!”魏雋航彎著身子,慈愛地望著已到他腰間高的幼子。
祥哥兒眼睛滴溜溜地轉著,小手卻緊緊地抓著娘親的手,半邊身子都藏在娘親身後,好奇地望著眼前笑容和藹的男人。
“祥哥兒不記得了?這是你爹爹呀!”沈昕顏將他從身後拉了出來,笑著道。
祥哥兒歪著腦袋盯著魏雋航打量了好片刻,見這個人笑容親切,長得也跟娘親屋裡那副畫上的人一模一樣,終於便確信了眼前這人真的是哥哥們一直在他耳邊念著的爹爹。
“爹!”他清脆而響亮地喚。
“哎!”魏雋航高興得大笑,陡然伸出手將小家夥抱了起來,就像當年那樣,將他高高地舉了起來。刹那間,祥哥兒高興的尖叫聲便響徹半空。
“哎喲,好小子,都這般重了,再過幾年,爹爹都抱不動你了。”逗了小家夥一會,魏雋航才在母親與妻子的嗔怪眼神當中,將小兒子放了下來。
“都上過戰場了,還是這般胡鬨的性子!”大長公主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招招手去示意祥哥兒到她身邊,指著含笑站立一旁的魏承霖問,“祥哥兒,這位是你大哥,可還記得?你以前最最喜歡大哥了。”
祥哥兒這下倒沒有半點遲疑,又是一聲清脆響亮的“大哥”,惹得魏承霖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突然,一陣嬰孩的哭聲驟然響了起來,將屋內眾人的注意力瞬間便吸引了過去,魏雋航與魏承霖對望一眼,神情是一模一樣的疑惑。
哪來的嬰孩?難不成府裡三房又添丁了?
正不解,便見魏盈芷抱著一個大紅繈褓出現在門口處,父子二人眼睛一下子便瞪得老大,看著沈昕顏快步迎了上去,接過魏盈芷懷中的孩子熟練地哄了起來。
隻片刻的功夫,孩子的哭聲便止住了。
“這孩子,到底還是最親他外祖母,也不枉他外祖母疼愛他。”楊氏笑道。
“外祖母?什麼外祖母?”魏雋航怔住了,隨即眼睛瞪得更大。
“什麼外祖母?自然是你親外孫的外祖母啊!”楊氏難得地打趣道。
“這這這,這是、這是盈、盈、盈兒生的?!”魏雋航與魏承霖異口同聲地問。
“不是盈兒生的還能是哪個?”大長公主笑著反問,又衝著沈昕顏招招手,“沈氏,快把孩子抱過來,讓他外祖父與大舅舅好生瞧瞧。”
魏盈芷掩著嘴偷笑,還是頭一回看到父兄這般有趣的反應。
魏雋航父子領兵在外,隻有他們有機會送信函回來,府裡眾人卻是不便去信,沈昕顏更怕他們征戰在外還要掛念著家中,故而也沒有想過去信。
故而,魏盈芷有喜,並且成功地生下一個兒子之事,魏雋航與魏承霖也是到了今日才知道。
“彆彆彆,莫要靠得太近,我身上帶著寒氣,驚了孩子便不好了。”魏雋航又是搖頭又是擺手,不敢靠那個小小的繈褓太近。
魏承霖則是一臉敬畏地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同樣不敢靠近。
眾人再忍不住笑出聲來。
“還說是大將軍呢!要我說,還是咱們小佑安最厲害,一下子便將兩位大將軍給嚇跑了。”魏承越笑著道。
佑安,正是大長公主給重孫起的小名,既是希望這個孩子一生平平安安,也是盼著遠方的兒子與長孫能平安歸來。
眾人一聽,頓時便笑得更厲害了。
最後,還是大長公主抹了抹眼中的笑出來的淚花,道:“你們父子倆趕緊去換身衣裳。”
魏雋航父子二人被眾人笑得均有些不好意思,一聽這話連忙應了下來,轉身正要下去換衣裳,便聽魏盈芷問:“爹,哥哥,蘊福呢?怎的不與你們一起?”
“蘊福被貴妃娘娘叫了去,想來很快便會過來了。”魏承霖回答。
魏盈芷略有幾分失望,不過一聽他這話便又鬆了口氣,笑道:“爹和哥哥去換衣裳,換好衣裳便要好好抱一回佑安。”
魏承霖隻當沒有聽到。
開玩笑,這般軟綿綿像是沒有骨頭的孩子,他敢去抱才見鬼了,萬一沒控製好力度,把他給弄傷了,豈不是得後悔一輩子?
魏雋航也是同樣的心思,敷衍地應了幾聲,急急忙忙便下去更衣了。
沈昕顏如何不知他們父子二人的想法,忍俊不禁地低下頭去。
當年長子與幼子出生的時候,那個人也不敢去抱。長子亦然,祥哥兒剛出生的時候,府裡的孩子們都急著想要去抱抱新得的小弟弟,偏他就是不敢。
待魏雋航父子換上常服再度進來的時候,蘊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正摩挲著手掌激動地盯著魏盈芷懷中的孩子,像是想要上前抱抱,但又不敢。
父子二人頓時就覺得心裡平衡了。
看看,連蘊福這個親爹都不敢抱呢!
蘊福作夢也沒有想到府裡會有這麼大的一個驚喜在等著自己,難怪方才從姑母處離開時,姑母臉上會帶著那種神秘兮兮的笑容,原來都在等著自己呢!
“嶽父大人,大哥,你們瞧,我當爹了!”一見他們的身影,蘊福一個箭步便迎了上去,臉龐因為激動而泛著紅,眸中光芒閃耀。
魏雋航哈哈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恭喜福小子得了個安小子!”
蘊福嘻嘻地直笑,笑容瞧著卻有些傻乎乎的。
“這個傻爹爹。”沈昕顏好笑地搖搖頭。
當晚,為慶祝魏雋航父子及蘊福平安歸來,國公府內擺起了盛大的家宴,上至大長公主,下至繈褓中的趙佑安,統統出席。便是方氏,也被準許參加。
大長公主對方氏的那等禁足令雖然沒有撤消,但實際上卻也不會對她諸多限製了,隻是方氏卻不知是不是被關得太久,已經習慣了清靜,平日並不怎麼出門,依然安安靜靜地呆在她自己屋裡,或是刺刺繡,又或是描描花樣子,神情之平靜,像是這世間上再沒有什麼能打亂她的心房。
再說白日裡周懋進宮覲見元佑帝,聽著元佑帝不疾不徐地跟他說對周府的處置——流放。
他知道陛下這是打算放過自己一家,心中總算是鬆了口氣。再一聽元佑帝打算將他調入六部,並問他的意思時,他心口一緊,緩緩地跪倒在地,低著頭半晌,才緩緩地道:“臣願以這進六部的名額,換取臣那不肖女兒餘生的安穩。”
元佑帝怔了怔,沒有想到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早在周莞寧被三皇子帶了回來之後,他便起了殺心,皇家如何會留著這種不貞的媳婦,若不是三皇子死活要護著,這會兒周莞寧是就已經香消玉殞了。
“你可曾想清楚了?如若朕已經不打算要你那個女兒的性命,你依然要這般做?”他平靜地問。
“是臣辜負了陛下隆恩。隻是,臣鬥膽,請陛下成全!”周懋的話沒有半點遲疑,無比堅決地回答。
女兒如今暫且無性命之憂又如何?若是有心,讓一個人靜悄悄地“病逝”並非什麼難事。三皇子如今還會護著她又如何?隻待天長日久,他便真的能拗得過陛下麼?他就真的敢為了一個女子而觸怒陛下麼?若是他不能,女兒的苦日子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到來。
而他,縱是護得住她一時,難不成還能護著她一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