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被原配夫人當眾休夫那一位, 想個法子莫讓他再去擾了那位夫人的清靜。”回到府裡,他低聲吩咐著執墨。
執墨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那一位’、‘那位夫人’ 分彆指的是什麼人, 雖然奇怪主子怎會突然關心此事,但也沒有多問,應聲領命而去。
他坐在案前, 闔著雙眸靠著椅背, 腦海裡不停地閃著一張張或是痛罵或是冷漠的臉龐,有他的親人,有他認識的,也有他不認識的。
不忠不孝……他抬起手背捂著眼眸, 掩去眼中不知什麼時候滲出的水光。
這些年來, 他經曆數不清多少回暗算,好幾度出生入死,可他從來不曾畏懼過分毫,可如今聽著那一聲聲指責,看著那一張冷漠的臉龐,他隻覺心都是顫著的。
“……夫君。”耳邊忽地響著那熟悉的嬌柔嗓音,他‘嗯’了一聲,平複思緒, 眸光投向臉帶遲疑的周莞寧。
周莞寧沒有錯過他眼眶的微紅,心口一緊, 本是想要問的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有事麼?”魏承霖見她久久不作聲,啞聲問。
“沒、沒什麼要緊事,就是、就是宏哥兒鬨著要找爹爹。”
宏哥兒是他的次子, 也正是五年前,周莞寧懷著他的時候被慕容滔擄了去。這個孩子自出生起身子便弱,較之其兄姐要弱上許多,他自然也就偏疼些。
他垂下眼簾,好片刻才緩緩地道:“有什麼事找奶嬤嬤便是,我近來比較忙,若無其他要緊事……”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要注重保重身子,莫要忙得太久。”周莞寧打斷他的話,勉強扯了個笑容,也不敢再等他的話,轉身便走了出去。
轉過身的那一瞬間,她的眼淚終於無聲地滑落。
真的變了,自從婆母死後,一切都變了。
她生前沒能撼動得了他們夫妻半分,可她死後,卻像是在她與夫君之間劃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縫,無論她怎樣想方設法去修補都無濟於事。
“陳嬤嬤是你爹爹當年提拔上來的,這些年一直替娘打理著鋪子,她的精明能乾不下於孫嬤嬤,有她在你身邊幫襯著,你也能輕鬆些。”溫氏輕撫著女兒的長發,憐惜地看著她明顯消瘦不少的臉龐,柔聲道。
周莞寧陡然從她懷中抬頭:“不,我不要!娘,你把陳嬤嬤帶回去,我自己府裡之事,我自己來管便是。”
上一回因為孫嬤嬤之事,夫君已經相當不高興了,如果再來一個陳嬤嬤,到時還不定會惹來什麼呢!
“你聽娘說,陳嬤嬤隻是在你身邊提點你,絕對不會乾涉府裡之事,並不會……”
“不要!娘,你若是真的為了我好,便把陳嬤嬤帶回去,日後再不必提。”周莞寧將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可你自來便對這些雜……”溫氏還想再勸,可周莞寧神情堅決,斷言拒絕。
見勸她不下,溫氏長長地歎了口氣:“也罷,既然你堅持,娘也不作那些討人嫌的,陳嬤嬤我便帶回去便是。”
“娘,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隻會躲在爹娘身後懵懂不知的小姑娘了,我已經嫁人生子,該承擔起為人妻、為人母之責,國公府是我與夫君的家,他不願意……便罷了!”周莞寧澀然。
上一回的白事,夫君請來了三房的嬸娘出麵,即使替她想了萬全的借口掩蓋,可京裡已經偷偷地流傳著關於英國公夫人不善理家的話來。
再接著孫嬤嬤等得力之人被攆走,她身邊無人,府裡諸事便像是一抹黑,可她還是咬著牙關慢慢開始學著掌事,縱然磕磕碰碰,到底也是心安。
此時的書房內,執墨回稟:“事情都已經辦妥了,那人再不會打擾黃夫人清靜。隻是,昨日黃夫人便帶著她的侍女離開了住處,沒有人知道她們去了何處,隻看樣子,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魏承霖嗯了聲,並沒有再追問。
翌日,朝堂之上爆出一件大事,承恩公後人,忠義侯唯一的嫡子已經尋到了,元佑帝走出金殿,在太子的陪伴下,親自前往天牢,接出了被關在天牢裡的忠義侯嫡子。
自去年元佑帝突然降旨,追封原配妻子瑞王妃趙氏為皇後,其父為承恩伯,其兄為忠義侯之後,當年趙全忠冤案大白於天下。
“天牢裡那一位便是忠義侯趙氏一族的後人?可確定?”魏承霖吃了一驚。
隻是話剛出口,他便知道自己此話白問了。
陛下既然親迎趙氏後人,便已經說明他的身份已經再無可疑。
“原來是他,沒有想到我奉旨尋了多年的‘蘊福’竟然便是他!”他喃喃地道。
“陛下不顧朝臣的勸阻,剛剛下了處死誠王的旨意,並著新任忠義侯趙蘊福監斬,告慰當年嶽平山下三百四十條冤魂。”執墨又低聲稟道。
魏承霖心中如同驚濤駭浪一般,良久,方才漸漸平靜下來,聞言也隻是勾了勾嘴角:“哪是僅為告慰冤魂,分明是給忠義侯手刃仇人為父報仇的機會!”
“難怪,難怪他對皇室充滿了怨恨,原來他竟是元後侄兒,趙家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