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四這天, 俞墨終於出了房間,葉驚瀾忙帶著陸湛去了蒼柏院,除了回來的那天, 俞墨一直養傷不見外人,連葉驚瀾也不準他來。
時隔半個月再見俞墨,葉驚瀾仔細看他,見他身姿如竹似乎清減了些,又觀其麵色,薄紅隱覆不見那日的蒼白,知他養好了些, 咧嘴一笑,拱手彎身, “侄兒見過小舅舅。”
這還是葉驚瀾第一次正經請安,俞墨斜眼倪他, 正要說話, 葉驚瀾旁邊的陸湛有樣學樣,白玉小手交握, 恭敬彎身,“陸湛請三爺安。”
看著陸湛對著自己低頭的那一刻, 俞墨呼吸一凜, 渾身肌肉一緊繃, 直接拉到了尚未好全的傷口,疼痛讓俞墨腦門一緊,繃著臉去看葉驚瀾, 他教了陸湛什麼?陸湛為什麼會給自己請安?
他給自己請安―――
這會不會折壽啊!!
站在後麵的雲七已經放棄掙紮,一片漠然的垂首看著自己的鞋麵,寄人籬下都出來了,請個安都大點事兒?習慣就好。
俞墨愣神的片刻,葉驚瀾已經兀自站直了身子,挑眉看他。
發什麼呆呢?
俞墨彎身虛扶陸湛,“殿……自家人,不用多禮。”
陸湛依言起身,“禮不可廢。”
本該日日請安的,隻前些日子俞墨養傷不見外人,如今他既出了門,那就該日日請安的。未儘的話,俞墨葉驚瀾都懂了,葉驚瀾欣慰的拍了拍陸湛的頭,看著葉驚瀾的動作,俞墨眼皮一抽,又見得了獎勵的陸湛彎著眼笑,俞墨默了默。
總覺得要折壽好多年。
“都坐。”
三人閒話了幾句,俞墨也不留人,“都去收拾東西,下午就坐船去安漢了。”日暮時登船,在船上睡一夜,明天一早就到了。
終於要去定親了!這事葉驚瀾盼了太久,都沒發現俞墨有些奇怪的神色,歡喜的起身,拉著陸湛就走了。
兄弟兩的背影一消失在門口,俞墨立刻扭頭看向俞凜,“這幾天,驚瀾一直和陸湛在一起?都做了些什麼?”
這些日子一直在養傷,湯藥中含有安神的藥物,總是昏昏沉沉的睡覺,隻恍惚聽得俞凜說驚瀾將家事處理的很好,就索性全部丟開。
至於陸湛,也沒有多擔心。
小殿下雖然性子冷淡,但自己和他同車趕路許久,知他麵冷心熱,再有自己交代驚瀾的兄弟相處,驚瀾必會善待與他,就算兩人因陌生而生疏,斷也不會到吵嘴鬨矛盾的地步,是以很是放心。
誰曾想兩人相處的這般好,好到自己有點驚悚的地步了。
俞凜不解的看著如臨大敵的俞墨:“這些日子,少爺一直帶著陸公子一起練武讀書處理事情,除了睡覺,兩人都是形影不離。”
“陸公子初來咱們家,他年歲小,也不知做什麼,少爺就一直帶著他了。”
奇怪的看著俞墨,“不是你讓他們好好相處的麼?”怎麼臉色這麼不對勁?
陸湛的身份實在不能過多提及,所以連俞凜也不知道。
自己也沒想到他兩關係能好到這個地步。俞墨有苦說不出,坐在椅子上沉思半響,良久後站了起來,罷了,畏頭畏尾可不是自己的性格,反正是好的情況,是陸湛自願的,又不是哄著逼著的。
這是他們自己相處來的,並沒有摻雜利益在裡麵,合的來,是好事。
將這件事丟開,說起了另外一件事,“京城的那些鋪子,現在起,我來管。”
俞墨生意鋪的大,京城也有好幾間鋪子,但從未在京城露過麵,因為瀾州毗鄰京城,葉俞兩家在京城都有許多生意,俞墨這些年的經營都是他自己博出來的,葉俞兩家都不知道他竟掙了這麼多的家底。
俞凜神情一頓,想了想,“想好了?”
如果家主自己去掌管京城的生意,遲早都會被葉俞兩家發現,都是經商的大族,營生難免重合,有競爭就會有齷齪,到時候是先說親戚情分呢,還是在商言商呢?再有,俞家可沒有分家,除了俞墨這一支外,還有二房三房,那兩房都是不爭氣又貪婪的吸血蟲性子。
一旦他們知道了家主這麼厲害,還不知道要做什麼事呢。
俞凜都能知道的事情,俞墨如何不知?
垂眸,眯了眯眼,唇邊噙著一抹冷笑,“總有知道的一天,敢動腦子到我頭上的,就叫他們有來無回。”
“去把那邊的賬本和人員名錄拿過來。”
“是。”
俞凜應下,轉身出去。
俞凜走後,俞墨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出神,冷峻的眉眼若有所思。
若是驚瀾的科舉路一直走下去,他早晚會進京會為官,自己銀錢雖多,但在官場上於他並沒有什麼助益,京城水深,以前也不想去趟,可如今必須要去。不能給他幫助,至少讓他能夠自保。
而且還有陸湛這個變數。
是人都有野心,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
不會攛掇他做什麼,順其自然,隻是提前做好準備而已。
俞凜拿著賬本回來的時候,對於以後要在京城做什麼事,俞墨心裡已經有了章程。
*
日暮西斜時,俞墨帶著一群小的坐上了回安漢的船。
又是多日不見,葉驚瀾是想去找顧軟軟的,說說話也好,隻是被俞凜拎走了,連帶著小尾巴陸湛也跟著過去了。
青檸正在歸置廂房,將家裡帶出來的被褥鋪好,又換上了其他顧軟軟的常用之物,顧軟軟則在一旁收拾給家人帶的東西,桌上堆了數個精致盒子,不僅有家人的,還有林先生和林婆婆的。
怕自己給錯了人,一個一個拆開看過之後,又貼上了人名。
收拾完後,顧軟軟也有些坐不住了,從未離家這麼久,一想到明日就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顧軟軟也難掩雀躍,跟青檸說了聲,出了廂房去甲板走走。
雖說七月是最熱的時節,但此時日暮已西斜,加上船已起航,江風陣陣倒也不覺很熱,顧軟軟趴在欄杆上舉目遠眺,夕陽將整個江麵都渡上了金燦燦的銀鱗,碎金耀眼,江景如畫,遙望前方,再行兩個時辰,就進入嘉陵江的水域了。
在嘉陵江畔長大的孩子,久未歸家,看到它都會駐足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