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會心疼?"
霍謹博目光一顫,抿嘴偏過頭去。
成晗菱現在依舊記得看到他挨打時的心疼和憤怒,忍不住附身在他紅腫的側臉上落下一吻,柔軟的觸感傳遞到他心裡。
霍謹博心跳驟然加速,若是此刻有測心率的儀器,恐怕會直接爆表。
若雲瞪大眼睛,張張嘴卻又不知說什麼,采雲隻是叮囑她如果霍謹博有任何不軌行為記得阻止他,可沒說如果郡主主動她該怎麼辦。
若雲突然有些抗拒這個差事,她有預感今後這種事情會發生很多次。
成晗菱看著已經僵成木頭人的霍謹博,勾唇道∶"有進步啊,這次沒有躲開。"
霍謹博喉嚨發癢,喉結滾了滾道∶"郡主,今後彆這樣。"
霍謹博自詡還算聰明,他不怕彆人來陰謀詭計,但對於成晗菱的直球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噗嗤-
成晗菱笑道∶"你說得我就像強搶民女的惡霸,不過如果你喜歡,我也不是不可以假扮一下。
"什久惡霸,郡主草要胡說。
霍謹博臉色發黑,強自調整情緒,淡聲道∶"郡主不是要上藥嗎?"
成晗菱不再逗他,打開雪肌膏的盒子,白皙的手指沾了些藥膏抹在霍謹博臉上,再緩緩將藥膏抹勻。
一股清涼感傳來,讓他有些刺痛的臉頰變得舒服一些。
成晗菱很認真地替他塗抹藥膏,直到整個側臉都抹勻才站直身體,同時將雪肌膏遞給霍謹博,"等回去後你自己再抹一次,一日兩次,過幾日就能好。"
霍謹博也沒客氣∶"多謝郡主。"
若雲適時遞上沾濕的手帕,成晗菱低頭擦手,道∶"方才一直忘了問你,你和七公主說了什麼,竟然能讓她善罷甘休?"
當時成晗菱隻注意到霍謹博被打,肺都要被氣炸了,根本沒心思去聽他們說了什麼。
霍謹博將雪肌膏收進袖中,道∶"隻是告訴她如果想被禁足儘管把事情鬨大。
"七公主確實出言不遜,但畢竟先動手的是我,她怎麼還會被禁足?"
"皇上可能不會禁,但德妃肯定會禁她足。"
成晗菱一-疑惑。
霍謹博提醒道∶"郡主是不是忘了,德妃目前還有求於國公府。"
成晗菱眼睛一亮∶"你是說六皇子?"
"不錯,"霍謹博點頭道∶"皇上信重國公爺,隻要國公府一日沒公開表態原諒六皇子,他就一日不可能回京,德妃在六皇子身上傾注了全部心血,怎麼可能甘心六皇子今後無緣皇位,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讓六皇子回京,任何有可能破壞這件事的人,都會被她視為阻礙,宮宴後七公主被禁足就足以說明德妃的決心。"
成晗菱冷哼一聲∶"想要六皇子回京?下輩子吧。"
霍謹博搖搖頭∶"話彆說得這麼滿,或許今後我們還真得讓六皇子回來。"
成晗菱疑惑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也說不清楚,隻是隱隱約約覺得京城的水沒那麼簡單。"
成晗菱見他眉頭緊鎖,忍不住抬手替他撫平∶"彆總皺眉,小心生出皺紋。"
霍謹博後退一步∶"郡主怎麼總是突然就動手。
成晗菱收回手,笑著看他∶"如果我提前說一聲你會同意嗎?"
霍謹博說不過她,便打算離開。
成晗菱張開手提議道∶"我幫你擦藥了,你抱抱我當作報酬好不好?"
霍謹博腳步一頓,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步伐頗為急促。
成晗菱撇嘴,她就不該征求他的意見,想讓他主動,估計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若雲這時才敢開口說話,幽怨道∶"郡主,您能不能稍微矜持一點?"
好歹顧及一下她的存在。
成晗菱瞥她一眼∶"今天的事彆告訴采雲。"
"啊,什麼事?"若雲裝傻。
成晗菱走到榻上坐下,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道∶"彆以為我不知道采雲的心思,我允許你留下來已經是極限,其他的事不準做。"
若雲臉色一僵∶"那采雲問時奴婢該說什麼?"
成晗菱漫不經心道∶"你若是連話都不會編就去打掃庭院,不用在我身邊伺候了。
若雲垮著臉∶"奴婢知道了。"
為了不去打掃庭院,她隻能對不起采雲了。
霍謹博快步走出清芷苑,腦海中不停浮現方才的一幕幕,眉頭緊皺。
不能再這麼下去!
不管今後如何,現在都不是好時機!
‘,
韓國公府
韓國公垂垂老矣,滿頭皆是白發,臉上布滿皺紋,眼窩深陷看著有些嚇人。
他看著跪在下首的韓霖鵬,痛心疾首道∶"老夫就不該留著你這個孽子,你竟然這麼狠心!"
韓霖鵬還是那副鼻青臉腫的樣子,沒人幫他叫大夫給他治療,他連扯動嘴角都是疼的。
"父親為了孫女都不要兒子了,兒子還要這個女兒做什麼?"
"她是你唯一的血脈!"
"等她嫁人不過是潑出去的水,血脈又如何?"
"畜生,"韓國公一臉失望,"看來你是真的沒救了,老大-
韓國公府大老爺也就是韓國公世子韓霖文,時任正四品太常寺少卿,十年前本是韓霖文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卻因為韓霖鵬鬨出來的醜聞,不得不自請調離都察院到太常寺任職。
便是韓國公也是十年前上書致仕,正式退出朝堂。
韓霖文應聲∶"父親,兒子在。"
"你幫老三上折子致仕,同時向外宣告老三身染重疾,今後都隻得臥榻休養。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這是要把韓霖鵬幽禁至死啊。
韓霖鵬臉色大變∶"父親,您不能這麼對我。"
"為什麼不能這麼對你,"韓國公冷冷地看他,"因為你,三丫頭失去了生母,你大哥在太常寺做了十年的冷板凳,整個國公府差點一蹶不振,你做了這麼多孽卻依舊不知悔改,十年過去一點長進都沒有,老夫不過說要把你調離京城,你轉身就去對付三丫頭,你這樣的人還是彆出去給國公府丟人了。"
韓霖鵬徹底害怕了∶"父親,兒子錯了,兒子錯了,求父親網開一麵。"
韓霖鵬又看向韓霖文∶"大哥,大哥,你救救我,娘臨終前讓你好好照顧我,你忘了?"
韓霖文麵露掙紮,片刻後道∶"沒有教好你,是我這個大哥失責,改日我會去給娘請罪。"
韓霖鵬頓時絕望了,再配上他那鼻青臉腫的樣子,滑稽得可笑。
韓國公揮揮手,讓下人把他帶下去∶"派人看好三老爺,不準他離開院子一步,如果他非要離開就打斷他的腿,此事可以先斬後奏,不必請示老夫。
等韓霖鵬被帶下去,韓國公悔恨地閉上眼睛,"是老夫錯了,十年前沒有嚴懲這個孽子,害得三丫頭再次想起傷心事。"
韓霖文安慰道∶"所幸三丫頭沒事,爹彆太自責。"
韓國公眼中閃著淚光,無聲地搖搖頭。
他寵了十年的孫女,他比誰都清楚韓迎蝶的心結有多深,他一直在想辦法解開這個心結,如今被韓霖鵬一刺激,怕是更加困難了。
韓迎蝶得知韓霖鵬被幽禁後愣了,她沒想到韓國公這次能下這麼狠的心。
韓國公早年跟著先帝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行事頗為狠辣老練,但他對家人卻是極為寬容,甚至有些縱容。
十年前,韓霖鵬和正妻的庶妹私通氣死正妻,這是一件極其惡劣的事,雖然沒有傳開,但根本瞞不過朝堂上的一些人。
韓國公很清楚韓霖鵬做錯了,他恨自己教出這麼個不忠不義的孽子,可韓霖鵬在他麵前痛哭流涕不停悔過他就心軟了,他忘不了夫人臨終前請他照顧好他們兒子的懇求。
他早年一直在外帶兵打仗,家中諸事都由夫人一人操持,他們的次子便是因為無人照看失足落水溺亡,因為次子的溺亡,讓他和夫人對三子便寵溺了些,結果造成這種悲劇。
可不管如何,那也是他們的兒子啊,他不能眼看著他前途儘毀,更不想違背他給夫人的承諾,於是韓國公保下了韓霖鵬。
而代價便是他上書致仕從此退出朝堂,韓霖文本來前途無量卻要自請調任太常寺。
為了保下韓霖鵬,國公府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韓國公本以為韓霖鵬能夠成長,可結果韓霖鵬不僅沒有悔過,反而心生埋怨。
韓迎蝶對韓國公很了解,十年前韓國公執意保下韓霖鵬,她不是沒有怨言,可這十年韓國公對她的疼愛做不得假。
她怨韓國公庇護韓霖鵬,又感激韓國公毫無底線的偏愛讓她沒成為一個孤僻敏感的人。
因為太了解韓國公,韓迎蝶從沒指望韓國公會嚴懲韓霖鵬,本以為隻是跪幾天祠堂就算了,沒想到韓國公直接將韓霖鵬幽禁。
看來感情總有消磨乾淨的一天。
不管怎麼說,韓迎蝶還是很高興今後見不到韓霖鵬這個令她作嘔的人。
夜深後,韓迎蝶更衣就寢。
隨著她熟睡,她發現自己來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她看到四歲的自己正在花園裡玩,韓霖鵬和姨母張氏正在陪她,兩人臉上都帶著溫和的笑容。
以前的她沒有注意他們之間的異常,可現在冷眼旁觀,韓迎蝶發現原來這對狗男女從這個時候起眼神就不對勁了。
韓迎蝶眼見事情一點點按照記憶進行下去,看著她拉著娘親去找韓霖鵬,她立刻大叫∶"彆去!"
"彆去!"
韓迎蝶大叫地醒過來。
守夜的丫鬟連忙走進來問道∶"小姐,怎麼了?"
韓迎蝶眼底帶著一絲無助,揮揮手讓丫鬟退下去。
後半夜她不敢再睡,她生怕再夢到那一幕,她承受不住再次體會失去母親的痛苦。
…
次日,霍謹博起床盥洗更衣,塗了兩次雪肌膏,他臉上的痕跡差不多消失了。
劉新幾人已經被他從清芷苑調過來,霍謹博沒有安排他們具體職務,隻是讓他們了解外院的事務,霍謹博不需要他們多能乾,隻要他們出現在外院,他們就是霍謹博的眼睛。
穿好衣服,霍謹博吩咐道∶"友山,我吩咐你的事,今天儘快完成。"
"是,總管。
"劉新,你們來了將近半個月,外院有什麼不對勁嗎?"
劉新回道∶"現在這些管事都是文總管提拔上來的人,而且都是在府裡當差多年的老人,他們能力都不差,但因為總管資曆尚淺,私底下對總管頗有微詞,當差時倒是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霍謹博沉吟道∶"你們繼續調查這幾個管事,需要做什麼我會吩咐你們。"
"是。"
不是忠心自己的人,能力再好也沒用,霍謹博自然不可能用和自己不是一心的人。
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道理都是一樣。
隻是無緣無故地他不可能把人給換了,還是得從長計議。
吩咐完事情,霍謹博就去盛安堂等成晟旻,昨日因為給韓迎蝶過生辰,兩人都沒有去軍營。
步軍營其實並沒有要求每個人必須去軍營點卯,畢竟需要看守城門和巡邏的人可以直接去當值。
成晟旻昨日不去點卯隻需要和梁敬嘉說一聲,都不需要特意請假。
霍謹博當差後才知道原來古代官員發俸祿也是要看上班時間的,如果頻繁請假不來,俸祿發的時候也會有相應地折扣,而且年終考核也會將官員的請假情況列入考核範圍。
霍謹博得知後瞬間覺得古代官員沒有他想象得那麼高大上,檔次被拉低一些。
兩人到了軍營,先是隨著眾人一同操練,霍謹博依舊是練習射箭,準頭還是爛得要命,成晟旻說一個月後他如果還是這個樣子,就說明霍謹博沒有這方麵的天賦。
霍謹博倒是不在意,問道∶"如果確定屬下沒有這方麵的天賦,可以不再訓練嗎?"
成晟旻告訴他∶"我也沒有讀書的天分,大哥到現在還是逼我讀書練字。"
霍謹博臉一垮。
"不過,你今後不需要再練這麼長時間,我會教你一些技擊。
不是徹底不練,隻是側重點會變得不一樣。
今日的操練依舊沒什麼進展,成晟旻估計對他失望了,等著看一個月後實在沒進展就教他技擊。
半個時辰的晨練結束
霍謹博隨成晟旻回到辦公房,五個守備緊隨其後。
"說說吧,這幾日調查結果如何?"
幾人對視一眼,道∶"自立國之初,朝廷便大力整頓違章搭建之舉,如今過去幾十年,內城已經鮮有此類行為發生。"
"鮮有?"
霍謹博準確抓住重點。
成晟旻皺眉∶"彆的地方我不管,在我管轄的範圍內決不允許有此類事情發生,你們到底發現了什麼?"
因為有前任的前車之鑒,幾人也不敢隱瞞,道∶"都司,金靈坊的衛正胡同35號宅院臨近街道,經丈量他院子的圍牆往外延伸了半丈。"
延伸了半丈,就代表有半丈的街道被占據,這已經屬於違章搭建。
霍謹博問道∶"半丈這麼長的距離不可能沒人發現,就不曾有人向衙門告發?"
為了杜絕占道經營和違章搭建的行為,朝廷特允百姓可以向衙門告發,即便是最後核查不屬實也不會有任何懲罰,而若是屬實就會有或多或少的獎勵發放。
幾人聽言又猶豫了。
成晟旻看得心急,用力一拍桌子∶"說!"
幾.人想到成晟旻的通武頓時心裡一跳,道;"都司.不是街坊不舉報,是舉報了也沒用,那家人姓曹,曹家老爺有個女兒,正是劉副將的愛妾。"
劉副將名叫劉文濤,正是第三步軍營的主官,便是梁敬嘉都要聽他的,對成晟縣來說那是他上司的上司。
霍謹博瞬間恍然,怪不得說舉報了都沒用,這些事情一直是步軍營在管,金靈坊又是第三步軍營的轄區,為自己老丈人行個方便簡直不要太簡單。
或許在成晟旻之前負責這個轄區的人也知道這件事,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做不知道。
成晟旻臉色一沉∶"我記得百姓舉報的狀子應該送去衙門才對。"
他們這些武人一般隻負責執行命令和檢查有無違法亂紀行為,衙門有專門處理案件的文職官員。
按照規定,在步軍統領衙門會設立郎中一人,員外郎和主事各三人,這幾人官職並不高,最高的也隻有正五品,但他們負責處理衙門的一切案件,權利不小。
哪怕劉文濤是正三品副將,若是沒有九門提督的命令,他也沒資格插手案件,更不能驅使那些文官。
就跟朝廷的軍政分離是一個道理。
霍謹博道∶"看來替這位曹老爺遮掩的不隻是步軍營的人。"
霍謹博看了看幾位守備,道∶"這幾日辛苦幾位守備了,改日都司大人會在酒樓宴請幾位。"
幾人聞弦知雅意,立刻拱手告退離開。
成晟旻麵色很不好看,問道∶"謹博,你說我們該如何?"
在他看來不管對方身份如何,隻要做錯事就得認罰,在他眼裡正三品副將和他之前懲戒的五個守備沒有什麼區彆。
霍謹博道∶"此事急不得,屬下覺得應該先將事情稟報給梁參將。"
成晟旻頷首起身∶"我們這就去見梁參將。"
梁參將的辦公房同樣在軍營中,離這裡並不遠,走幾步路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