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意義上,太宰治並沒有說謊。
石川啄木會出現在這個世界當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繼A君後他的第二次嘗試,想要躲過世界的眼睛潛入這邊可不是件容易事,為了不讓弟子和自己已經執行了一半的計劃付之東流,他肯定得多試幾次。
A因為和赤江那月本來就是異世界同位體,身上還帶著些其他世界的祝福(顯然,太宰更願意稱那些東西為愛意的詛咒),在書幫忙下,第一次嘗試就這樣成功了。
在那之後謹慎地又隔了兩個月,太宰才開始第二次嘗試,石川就是那個撞上門來的幸運兒,也許是因為這家夥的執念深到連太宰都要‘嗚哇’一聲嫌棄躲開的程度,再加上那具弱到不行的身體,毫無疑問,這次也成功了。
所以,第三次接通兩個世界的通道時,他安心地帶上了自己找過來表示要同行的江戶川亂步,順利像前麵的測試時那樣‘降落’在赤江那月的附近。
千葉這麼大,對太宰和亂步來說想要找到那月卻是非常容易的事情,還彆說太宰先前來撈小孩的時候就去過了那座基地。
於是他跟亂步先生分頭行動,順著送石川啄木來這裡前他臨時安上的定位器方向走,中途認出某位似乎要去談判的女性是自己用書看到過的遠山花凜,對方曾被那月救過。
既然都想到了,太宰乾脆就利用了這一點,他甚至不用改變外貌,隻需要偽裝一下自己的性格與氣質,借著情報細節到令人發指的地步,想要最快取得這位大小姐的信任不是難事。
更彆說太宰治知道,這位被那月救下過的大小姐根本就是自家弟子的死忠粉,對他來說,洞察人心的弱點並加以利用簡直是小菜一碟。
遠山大小姐也是個聰明人,在確認太宰治知道的不僅很多,還有可能掌握著某位警官目前信息之後,沒怎麼多加考慮就同意了太宰的要求:帶他進入基地,以及替他向那位BOSS帶話。
太宰治沒有說明個中緣由,也沒有對遠山花凜保證說出那句很像挑釁的話後,她能否活著回來,他不需要這麼做。
遠山花凜願意為了一個名字就去做的事情,比他家裡那個唯獨在情感方麵一塌糊塗的學生想象得到的,要不知多到哪裡去呢。
太宰清楚對方從頭到尾都沒相信他的話,會答應那些要求不過是因為,疑似沒死的警官跟他關係匪淺,而聰明的大小姐猜到他此行的目標和這件事有關罷了。
他還是喜歡跟聰明人說話,要是是這種弱點明擺著放在他手邊的聰明人,就更好了。
總而言之,太宰在對著石川說出那句話時語氣非常之誠懇,一下就把石川啄木本人騙了進去不說,連知道他是演出來的那月都心情複雜地看了自家老師一眼。
太宰治借著石川沒反應過來低著頭正瞳孔地震的機會,還轉頭優哉遊哉地衝牆邊的弟子眨巴兩下那雙鳶色的眼睛,笑眯眯地做了個口型。
[演出效果如何?]
那月還能說什麼呢,當然是十分熟練地給偶爾就會在自己麵前變成幼稚鬼的老師比了個拇指。
動作流利順暢到但凡中原中也在現場,都要被一抽一抽的胃疼打敗。
太宰治闖禍或造作,赤江那月在身後誇誇對方並比拇指,中原中也氣急敗壞卻無可奈何地給兩人收尾——這基本就是五歲前的某位書造人跟師長們的日常活動了。
腹部槍傷還沒止血的那月怔愣了一下,神情不太自在地收回了手。
……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會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的童年不全都是灰暗又痛苦的事情,起碼,在橫濱度過的那四年,他很喜歡。
以及,原來已經過去二十多年那麼久了嗎?
他注視著老師並不寬厚的背影,低聲笑了出來。
居然會想到用這種方式安慰他,太宰先生果然還是那個彆扭的笨蛋老師。
當然,他內心這個腹誹的內容要是讓其他認識太宰先生的人看到,肯定會扭曲著臉被惡心到狂掉雞皮疙瘩的。
無所謂啦,那月就是理直氣壯地給老師戴上了無比厚的濾鏡,他知道太宰先生在某些人眼裡爛到不行,血管裡流淌的都是什麼烏漆嘛黑的東西。
他知道那個人、他的老師所生活和呼吸的地方,就是暴力與死亡的中樞。*
另一方麵,作為距離港.黑最近的人,那月知道老師為Mafia樹立了一張鮮血與黑暗交織的偉業清單,憑一個人的功績就能撐起一半的港.黑了。
橫濱內外的敵人們對太宰治的評價讓那月記憶猶新,他們說他的老師是一個天生的Mafia,他們說——
「對太宰的敵人而言,其最大的不幸就是,敵人是太宰。」*
不過於赤江那月而言,一切評價都與他無關。
“因為我永遠不會成為您的敵人,老師。”
從地麵上撐著自己的膝蓋站立起來的青年用言語打破了那邊兩人的無聲對峙,說出來的話讓太宰治下意識偏頭避開了他的視線,腳步微不可查地往後挪了些許。
那月幾乎要歎氣出聲了,他知道自己在列車上說的那番話肯定被老師聽了個完整版,對方會裝成什麼都不知道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果然,那月還是蠢蠢欲動地想讓把計劃瞞著他這麼久的老師再多‘痛苦’一點,這可是來自弟子的報複。
被真實的愛意羞恥到痛苦也是痛苦嘛,在這一方麵那月學了個十成十,隻要彆人比他更羞恥,他就不會抗拒這麼做了。
把那月毫不掩飾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的太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