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但是他怎麼知道蘭軻在你房間?】
談鬱皺了眉,回撥了通話。
對麵秒接了,仿佛白暉濡就守著通訊頻道。
“他為什麼在你房間裡?”
男人的聲音仿佛摻了冰渣子,冷而低沉。
“因為我有事情問他,”談鬱問他,“你發病了?在哪?”
白暉濡沉默了幾秒。
談鬱隻聽得到男人失控似的粗重呼吸,混雜著一些醫生的焦急談論。
“知道了。”良久,他對談鬱這樣說,“抱歉,在你麵前犯病。”
“沒關係。”
“你從浴室裡走出來的樣子很可愛。”白暉濡的語氣像是在囈語,“然而這樣很痛苦,你覺得呢,也許你應該鎖在我的房間裡,在有你喜歡的黃鳥的房間。”
鎖?
談鬱不知道怎麼應對病人的偏執幻想。
直接戳破嗎。
白暉濡多半已經懷疑他和蘭軻的往事。
他回答:“不如讓醫生多照顧你。”
“又生氣了?算了,”男人在那邊低聲說話,又仿佛恢複了正常,“晚安,早點休息。”
隻是這幾句話,談鬱已經能感受到白暉濡壓抑著的病態的瘋狂。
男主的角色狀態已經與原著後期差不多。
如果明天就可以分手,直接進入黑化劇情,這個世界很快就結束了。
一夜風平浪靜,第二天的拍攝也很順利。
談鬱一早到了劇組,見到蘭軻,站在編劇身邊。
男人見到他,麵上是慣常的淡笑。
他看了蘭軻一會兒,點了下頭,移開了視線。
談鬱的戲份很少,趕在一起拍完,一直到了晚上基本殺青結束,回到淩非住所時已經接近深夜。
男人正在沙發上坐著,一坯煙霧從他指間的薄荷煙彌散,他在煙霧裡抬起眼睛,那雙銳利的深眸顯得霧蒙蒙,不像平日裡那麼攻擊性。
談鬱知道他煙癮重,在K星係的時候也這樣,以至於他現在嗅到這個氣味都會想起晚上淩非身上很淡的煙草味道。
他往回走,被身後的男人跟上了。
“白暉濡一邊準備開戰,一邊在爭奪上城的其他東西,我以為你會勸勸他。”淩非說著,伸手去摸談鬱的麵頰,被躲開了。
一旦聊起與軍政有關的事,少年冷漠的臉上就會浮起思索或者認真的神色,與年齡不符的某種沉穩,他顯然對此很有興趣。
就像現在,少年皺了下眉,問他:“爭奪上城的什麼?”
“你。”淩非看著他,“小心點……不過,你的傷應該快好了。”
談鬱掀起眼皮,奇道:“你這麼說是希望我控製你嗎?”
“隨便你。”
男人說。
不信。
談鬱不認為這位野心勃勃的雄蟲甘願成為蟲母的附庸。
他沒再說什麼,回到自己的房間,進浴室洗澡。
軍部分配的住宅四周很安靜,室內暖和潮濕,談鬱在浴室待了沒多久就生了困意,他身上的信息素也在他控製下釋放,但蟲母嗅不到自己的味道。他想了下,正想將淋浴器關上,忽然聽見門外有腳步聲,緊跟著麵前的浴室門就被打開了。
男人大概也是剛衝完澡,穿了浴袍,一雙黑曜石般的沉沉眼睛。他看著浴室裡的少年,對方正抹了把臉上的水,一臉詫異:“出什麼事了?”
談鬱倒是以為是急事。
淩非看了他須臾,將他側著的臉輕輕掰過來看,濕潤的黑發,少年蒼白的臉,嘴唇是淡紅的顏色,睫毛也是濕的,藍色眼睛像是冬日大雨淋濕的海麵,冷冰冰地盯著彆人時,有種微妙的冷淡和距離感,仿佛本不屬於這裡。
男人看著他,說:“我聞到你信息素的氣味了。”
談鬱皺了眉,想說他沒有對雄蟲下命令,為什麼對方這麼靈敏。接著他整個人就被男人抱在懷裡,被掐著臉凶狠地吻住唇,被推到有淋浴器的一麵牆。
淩非的脾氣和偏好,他早在K星係時期就見識過,粗暴……又很愛哄人。
灑下的熱水讓少年白皙的皮膚潮濕而溫熱,嘴唇也為在水霧裡呼吸而被迫張開,卻更輕易地被男人撬開強製深吻,像濕滑的蚌肉被肆意舔舐。
淩非看著他從眉梢眼角流下的水漬,仿佛一行忍耐的淚。
他不喜歡在浴室。
下一刻,談鬱被壓在了房間裡的軟床上。他冷著臉地將對方推開,踹了對方一下,沒控製好力道,淩非反手握住了他的腳腕。
“不要犯病……”
談鬱對他說。
在談鬱看來,男主男配是病理性的,可以理解的發瘋,這一位就是純粹天生的冷靜瘋子。
在對上少年冷色的雙眼之後,淩非慢慢鬆開了手,往後退,坐在床邊,垂首說:“抱歉。”說這話時他還是盯著談鬱身上看。
他身上有似有若無的信息素。
因為剛才互相動手,男人身上的浴袍也散開了,敞露著筋肉緊實的前襟,他坐在床邊又往談鬱那兒靠近,這幅落在談鬱眼中像他想起一類看似溫順的大型犬,還未被拴住所以可以隨時撲倒他。
淩非對他傷勢好轉這件事沒有太多驚訝,臉上表情也沒有多少變化:“白暉濡如果知道,更不會讓你到我這裡來。”
“你們為什麼要爭我在誰家睡覺?這沒有意義。”
談鬱不理解。
“沒有人不想和你睡,蟲母的伴侶本來也是人人爭搶……開玩笑的,”淩非臉上沒有一絲玩笑的痕跡,“克蘇還沒死,那些人不好正大光明對你做什麼罷了。”
他繼續說:“你知道白暉濡為什麼那麼急切打仗?很多人想他死,你以為司晉遠是在你麵前的模樣嗎。他們靠近你,隻是想掌控你,無論以什麼方式都可以,戀愛?家人……”
眾所周知,蟲母的信息素可以控製彆人。
如果彆人控製了蟲母呢?囚禁……剝奪某些感官和能力,或者,讓蟲母愛上他。
“你也想掌控我?”
談鬱問他。
“我現在是被你控製了,”男人並不正麵回答,低頭親談鬱的臉,被躲開了,他笑了,“主人希望我做什麼事?”
談鬱一把推開他,在邊上扯了件衣服隨意套上。
他很冷淡地說:“我沒對你用信息素下命令……現在,滾開。”
淩非輕笑:“好吧。”
【我懂了,這些蟲子們就是想勾引你,讓你當他們的老公。】
【這樣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吹枕頭風。】
【宿主,不要被男人迷惑!他們不過是饞你的身份,沒品!】
‘……’
‘知道了。’
【這兩天諸事皆宜,可以提分手。】
【預估一周內結束這個世界。】
談鬱也是這樣認為的。
終端裡浮現了幾條來自白暉濡的消息,他看了一眼,道晚安,然後是一句“我快好了”。
大概說的是他的病。
除此之外還有兩道桑為閔的信息。
談鬱已經很久沒有聽過桑為閔的情況,自從上次治愈之後,這個人就被家族送去了封閉學校。
——我出來了。
——放假,在看你的廣告。._.
談鬱一一回複了這兩人的消息,準備入睡。
桑為閔又發了一條。
——好久沒有見到你了。._.~
談鬱想了下,說:“有空見個麵吧。”
談鬱發消息的時候,也沒有考慮什麼時候見麵,他接下來的行程很滿,第二天就直飛綜藝。綜藝《他的一周》是個直播類型的節目,賣點是嘉賓獨自在某地生活,大部分嘉賓都選了在首都附近的星係,到了談鬱這裡反而挑了個名不見傳的邊緣星球,宣傳一發出來就引起了很多注意。
節目為了避免意外情況模糊了星球的具體坐標,等到了地方才開始正式拍攝。談鬱選的邊境星是司晉遠的領地,對他而言暢通無阻,甚至說得上熟稔。
按綜藝的台本,拍攝階段前期隻有他一個人出境,後麵可以邀請其他嘉賓。
談鬱在圈內沒有朋友,打算一個人拍到七天後結束。
直播間一打開,談鬱見到了烏泱泱的彈幕和禮物提示,飛船火箭閃得他閉了閉眼睛,定睛一看都是喊他老婆和親親的,他不是很理解,朝觀眾打了個招呼,說:“我去看一下田地。”
說完隨意調了幾個懸浮攝像頭的位置,設置了跟隨模式之後就沒再管過直播間情況了。
談鬱對節目組台本的安排不是很有興趣,一下了飛船,他直奔自己以前的住所。
……挖掘機竟然還在院子裡。
直播間頓時滿是問號。
——這是節目組搞出來的複古工具?
——這做什麼的?
——複古の挖掘機,邊緣的星係做開發用的工具,在首都這裡很少見了
——等等,談鬱就要住在這個棚屋子裡嗎,看起來好古早啊
——這裡真的有田地啊??
談鬱拖著行李去開挖掘機的門,之前跑的時候他忘了鎖上,一開門全是飛舞的蚊子。他又倒回去把行李拿到屋子裡。搭的棚屋裡麵還是走之前的模樣,多了些灰塵。談鬱放好東西之後把屋子擦了一遍,把被子洗了準備拎出去掛在外麵。
——做家務の一天
——看不出來耶,我以為節目組起碼弄個乾淨房間
——好薄的被子,晚上不會冷嗎,我來暖暖
談鬱瞄了眼彈幕,恰好看到這一條。
他說:“這裡很暖和,晝夜溫差不大。”
他一說完整個直播間都啊啊啊了起來。談鬱在圈內和觀眾眼中是表裡如一的性冷淡風格,往鏡頭前一站就是生人勿近的模樣,也幾乎沒有接受過采訪,冷淡神秘得引人遐想。現在,他對著鏡頭開始一條一條讀彈幕,表情很認真,說:“你們刷太快了,看不清楚。”
——看看我
——你穿背心瑟瑟的
——不累嗎去睡一覺我坐旁邊給你守著嘛
——!!你背後有人
——哇塞真的有,這是哪個
——保護保護sos
談鬱正伸著手臂將被子掛在晾衣大架子上,正想問瑟瑟是什麼,他忽然聽見背後的腳步聲,一轉頭,先是見到了一頭飽和度頗高的藍發,仿佛一團孔雀藍的火焰。
“你竟然真的在這裡。”
藍發青年穿了件黑T恤,手邊拖了個行李箱,大概也是剛剛回到邊境星,一臉訝異地盯著他瞧,很快就露出了一個懶散笑靨朝他走去,來了個熱情的擁抱。
談鬱被他摟在懷裡,心裡也感到奇怪:“你怎麼在這裡?”
桑為閔的身份是私生子,剛剛放假,又到了這處對他而言是流放之地的邊境?
“因為他們覺得我礙事。”桑為閔見到浮在半空的攝像頭,咧嘴笑道,“你直播多久節目啊?我剛才在網上看到你的名字浮在熱門第一行,點進去發現你在晾被子。”
“節目組說到晚上,”談鬱走到一邊拿了被單,伸手掛上去:“我還沒晾完。”
這時候是下午,邊境星球的氣溫高,尤其在太陽高照的下午,桑為閔看著眼前黑發的少年張開修長白皙的雙臂,攤開被單,伸著手臂去掛在架子上,這個動作讓桑為閔清楚地瞥見少年背心下擺露出的一截柔韌的腰,灰色褲子掩住了他往下瞥的眼神。少年今天穿得清涼,上身隻有一件寬鬆的白色背心,一抬手就能露出剛才那部分腰肢。
雌蟲的外表實際上與雄蟲沒有分彆。
桑為閔看著談鬱,對方仍在認真曬被單,細白的膚色在陽光下是蜂蜜的細膩光澤,桑為閔遠遠望著他忙碌,覺得四周的氣溫似乎都升高了……讓他汗流浹背,心跳加速,想起之前他是怎麼與談鬱接吻的。
這時桑為閔覷了眼熒幕上的彈幕,直播間已經炸了似的議論剛才各個攝像頭拍到的畫麵。
——prprprpr
——這是我能在直播間看的好東西嗎?
——隻是一截腰而已嘛摩多摩多
——可惡,我妒忌路過的藍毛
——投了這麼多火箭的榜一怎麼突然停了,是在忙著截圖嗎
談鬱打理完了被子,轉頭問他:“你打算在邊境住幾天?”
桑為閔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說:“一個月吧。”又看向了他的棚戶屋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不用。”談鬱拎著桶往回走。
“哥,不用和我見外。”
“為什麼叫我哥?”
“我查過你的月份,你比我大一個月,叫哥沒關係吧。”
談鬱是無所謂:“隨你吧。”
他放下東西翻箱倒櫃地找到了挖掘機的鑰匙、之前剩下的一點錢,坐在門口下單了一台翻土機,又打算去附近的集市買點東西。
桑為閔優哉遊哉地趕了幾隻鴨子朝他走來。
談鬱從鴨子屁股後麵路過,詫異道:“你養鴨子?”
“隔壁送給我的,我也送給你好了。”
“那得去買飼料吧。”談鬱摸了一把鴨子腦袋,抬頭說,“我得去買彆的東西。”
“一起去嗎?”桑為閔眨了眨眼,“我也有要買的。”
彈幕從兩人進了集市之後就變成了八卦猜測。
——你們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這是用來播種的工具?
——這個綜藝其實是種田節目對吧對吧
——為什麼有種小情侶暑假農家樂的味道?你們是一對嗎?
——談鬱難道不是和簡日曦……嗎?
半小時之後,搬來的翻土機開始在地上挖溝,談鬱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又開了挖掘機去拆之前沒有拆乾淨的石板屋子。不知道桑為閔什麼時候冒出來的,腳邊跟著幾隻白鴨子,在邊上問他:“讓我上去?”
談鬱莫名:“這裡就一個座位。”
“可以擠擠。”桑為閔手腳並用爬進了駕駛座,兩人挨在一起。
藍發青年低頭看了眼操作盤屏幕,又說:“看不出來你會用這個。”
談鬱應了聲,又問:“你要試試嗎?”
桑為閔轉頭看向他。車廂的空間窄而小,兩人可以說是擠在一起,肩膀挨著肩膀,他能感受到談鬱身上的體溫,仿佛是談鬱就坐在他身上。他轉過頭時兩人的距離就更近了。
桑為閔忽然湊近了他,在快要碰到他臉頰的時候停了下來,微微一笑,說:“你現在的樣子好可愛。”
少年微微抬起眼,臉上仍然缺乏表情:“什麼可愛?”
“就是很認真做彆的事,實在很不解風情……你不會以為我真的對挖掘機感興趣吧。”桑為閔笑了笑,“其實是開玩笑的。你坐過去一點。”
挖掘機在桑為閔在操作下艱難地搗碎了之前地上的舊石屋子,談鬱在一旁指揮,他對剛才桑為閔的玩笑沒有多少反應,隻在分神思考那幾隻鴨子一天得吃多少飼料、什麼時候下蛋。
等到挖掘機完成任務,把石塊堆到一邊,談鬱從上麵跳下來,又琢磨翻土和播種的事。桑為閔坐在一邊,看著這個人皺著眉頭研究翻土機。
他為什麼在沒必要的地方較真……
怪可愛的。
“你種過菜嗎?”
談鬱總算想起了桑為閔。
青年搭著他的肩膀,懶洋洋道:“沒有,但我可以幫你乾活。”
談鬱轉過頭與他對視,說:“沒必要。”
這個距離,桑為閔能瞥見少年淡粉的嘴巴上的細微紋路,藍瞳隻是淡淡瞥了一眼,臉上毫無神情,即便在太陽底下曬了一下午,他身上那點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質一點兒也沒化掉。
談鬱思索片刻:“算了,先吃飯吧。”
他從桑為閔手中掙開,像一隻抓不住的魚,遊進了那間簡陋棚屋裡。
彈幕正在嘲笑桑為閔。
——笑死,追人大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