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鬱本以為會經曆一場惡鬥,但三眼鳥在他麵前卻很溫順。
“你喜歡就帶回去養了。”
弘子金垂眸與他說。
談鬱摸了摸三眼鳥的羽毛,奇道:“它為什麼跟著我?”
索樹月翹起嘴角,拉長了聲音說:“這不是很明顯嗎……因為喜歡你,野獸都是這樣的,總被喜歡的主人馴服。”
弘子金聞言看了索樹月一眼,沒有回答。
氣氛微妙。
他們的視線焦點,劍靈少年正低頭與新來的三眼鳥玩耍,全神貫注,雙手撫過雀羽,襯得仿佛被雪渲染似的冷白,他也全然沒有發覺身旁兩人意有所指的對話,反而轉頭與他們問:“接下來去尋靈蛇?還是你們有彆的想法。”
“先去找靈蛇吧,”索樹月摸了摸下巴,莞爾道,“說不定蛇肚子裡有一把一樣的劍呢,到時候給你換一把劍。”
弘子金沒有說什麼,隻是覷眼看了看談鬱。
談鬱應聲道:“走吧。”
尋找靈蛇倒是比他想象的快得多。談鬱本以為隻能憑運氣,索樹月與他提了自己在以往秘境裡的經驗,不怎麼費功夫就找到了一隻縮在地下的巨型靈蛇。
泥地被炸開,漫天塵土,一尾巨型的雙頭蛇從地下探出頭,蛇頭已宛如一輛馬車大小,深埋在地裡的蛇身粗壯可怖。
談鬱幾乎沒來得及看清楚它的全貌,弘子金與索樹月已經動了手,漫天的刀光劍影就鋪天蓋地砸向了這尾靈獸,將它切成了數段,紫黑的血噴成血雨灑落彙成一條腥味溪河。
“怎麼不站遠一點?”
索樹月眉頭微顰。
他帶著繭子的粗糙指腹撫過談鬱的臉頰,擦掉幾滴沾上的血。
談鬱抬眸看著他:“你不去看蛇肚子裡的東西嗎。”
“剛才隨便瞄了眼,沒什麼有意思的,也沒有一樣的劍贈你。”
索樹月身後是一堆肉塊,血跡,蛇肚子裡吞食修士後留下的屍骨和寶物武器,但他熟視無睹,仿佛不感興趣,反而一結束戰鬥就走向樹下的劍靈少年,伸手去擦他臉上的血。
仿佛劍靈才是他的戰利品。
與此同時,弘子金在一旁擦拭著長刀,他仿佛沒有聽見二人的對話,倏然說:“快到傍晚,你該回竹屋了。”
這話是對談鬱說的。
他一貫對談鬱態度反複,這時候又是那種不容置喙的口吻。
“說得也是,”索樹月輕輕歎了口氣,低頭在談鬱耳畔說,“你很招人喜歡,萬一遇到不懷好意的人就糟了。”
談鬱不以為意,但也沒有拒絕,因為已經快到了反噬的劇情點。
回去的路上一個人也無,四周黑茫茫,竹屋隱匿在黑暗裡。
三個人的屋子,一片靜謐。
談鬱像昨日那般換了衣服,坐在床榻上思索接下來的反噬劇情。
索樹月坐在他身邊,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拉他的耳墜,無聊似的問:“在想什麼?”
在想怎麼反噬你更合適。
談鬱心想。
索樹月在墮入幻境之後下落不明。
邪劍的詭異之處在於此,使用他的劍修功力大增,代價是日漸墜入幻境,仿佛沉溺一場無望的幻覺,逐漸衰亡。
劍與劍修靈魂之間的媒介是鮮血。
引燃幻境的途徑也是流血。
這時索樹月與他說起下午的靈蛇,聲音懶散:“倒是沒遇到更凶惡的靈獸,好可惜。”
談鬱:“可惜什麼?”
“因為我想讓你看見,但是找不到。”
“為什麼?”
“是因為心悅你。”索樹月湊近了與他低語,眼神微動,每個字都念得輕快,“你好像一直不開竅。”
他說完這句話,又靠近了些許,近乎相貼,在瞥見談鬱顰眉往後退時乾脆地貼著親了下去,堵住了那張即將說推拒之詞而微張的淡紅嘴唇。
索樹月平日裡一貫是能言會道,在這種時候,舌尖在彆的用途上也表現得格外靈活。
“彆做這種事。”
談鬱一把推開了他,皺眉擦了擦嘴唇。
……這種偏好也與以前那些角色很相似。
索樹月舔了下嘴唇,又湊近了在他耳畔說:“你今天倒是沒有多生氣。”
談鬱正想叫他自重,忽然又感覺到結契者的存在。
他奇道:“另一個你也過來這裡了。”
索樹月挑眉道:“是嗎。”
話音剛落,房門被敲了敲,弘子金在外麵說:“他們到了。”
談鬱推門走出去,第一眼就見到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年輕男人,白衣金發,手握碎星刀。前廳那兒也站著一個年輕人,背著劍,長著與索樹月如出一轍的麵孔。
一時間,屋子裡另外四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注視著他,神色各異。
“你為什麼住在我的房間裡……”秘境裡的索樹月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的臉打量,忽地翹起嘴角,“看來是道侶了。真奇怪,分明一切都是對稱一致的,我身邊卻沒有你,為什麼?”
另一個弘子金也正望著他打量,眼神警覺:“秘境裡外都是一樣的,隻有你是例外。”
“不是道侶。”談鬱與他倆解釋,“我是邪劍的劍靈。”
至於為何秘境裡為何沒有出現一把對稱的邪劍,他不清楚,掠過了這個問題。
五個人隻是短暫碰個麵,交換了對秘境的見聞。
對於秘境裡的弘、索而言,他們是在尋找如何儘快結束眼前的混亂。
“現在已經死了四個修士。”
弘子金對秘境外的人說。
幾個人都沒有再說下去,混亂沒有期限,所有人隻能等秘境關閉消失。
此時已是深夜,幾個人各自退回了房間。
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反噬劇情,談鬱走到竹屋之外,夜裡四下無人,一片靜謐。
在繞回正門的時候,他聽到身後跟來的腳步聲,回頭瞥了一眼,身材高挑的青年已經貼上來,將他堵在木牆之前。
索樹月玩味一笑說道:“果然還是自己最了解自己……剛才他警告我離你遠一點,可我什麼也沒做。”
他的眼神裡是毫無掩飾的興味。
這和初遇時的索樹月沒有任何差彆,一模一樣的反應和濃鬱興趣,像是同一個靈魂捏出來的第二個身體。
“是另一個你想太多了,”談鬱解釋道,“我會和他說清楚。”
“我沒覺得他多想了,的確如此。”索樹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與他在耳畔低低地說,“你很吸引人,並非因為你是劍靈……不過,你和弘子金又是什麼關係?我也很好奇。”
“你去問他更合適。”
談鬱的語氣冷淡至極。
說罷,他往回走,推開了門。
路過前廳,一個年輕男人正走出來,朝他投來視線。
談鬱看了他幾秒,推測這人應該是認識他的那個弘子金。
男人微微皺眉,看著他的眼神複雜。
多半是聽到了他和索樹月的對話。
“是索樹月問了個奇怪的問題,”談鬱對他說,“你不必放在心上。”
說罷,談鬱從他身旁走過。
忽然被扣住了手腕。
“你是邪劍,”弘子金的手溫熱而附著薄繭,不緊不慢地將他帶到身前,低頭凝視著他的臉:“劍靈應該回他主人身邊,不是夜裡亂走。”
熟悉的口吻。
“不關你的事。”
談鬱從他手中掙出來。
弘子金看著他,想起方才談鬱對索樹月說的那句話。
……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什麼。
“沒有關係,”弘子金輕輕地捏著少年冷淡的臉,給了答案,“隻是我也打算搶走你。”
一位危險且美貌的劍靈少年,與主人的好友,一個刀客。
弘子金心知自己正在做的事有何後果,占有和爭奪總是有代價。
此時靈魂的另一具身體與好友隨時走出臥房,而他將好友的劍靈、曖昧情人叫住,撫摸劍靈蒼白的麵頰。
幾乎立刻就被推開了,一把劍橫在他脖頸之前。
談鬱提醒他:“你是想與索樹月斷絕往來?我是他的劍靈。”
弘子金語氣平緩:“我知道。”
談鬱一言不發,收劍往外走。
四個人,實在難應付。
何況他們一個比一個都像過往世界的角色意識。
察覺到這一點之後,“反噬索樹月”顯得格外麻煩。
談鬱甚至想直接跳過中間的劇情,進入最後的被銷毀時刻,結束這個世界。
……或者乾脆把他們都砍一遍。
【如果這些人發現你想他們捅幾劍,估計會覺得很正常,就像貓貓都會咬人一樣。】
‘……’
‘所以,你要懲罰我嗎。’
‘原著裡沒有出現劍靈傷其他人的劇情。’
【雖然捅刀子更便捷,但我還是建議你按原著的方式反噬他。】
【至於懲罰,嗯,應該沒有懲罰……】
‘為什麼?’
【我希望你在這些世界愉快渡過,但好像沒那麼簡單。很多人喜歡你,但你不習慣被愛,這種事如果讓你覺得困擾的話,我也沒辦法反對你。】
‘你真的是係統?’
談鬱有些疑惑。
【是的。】
【反正你試試看,對索樹月下手一次……再走完最後一個劇情就可以了。】
‘不符合劇情的應得懲罰是由你承擔嗎。’
【差不多吧,問題不大,現在已經沒有其他係統了,不可能重新整合我的數據。】係統慢悠悠答道,【你也彆猜想我是誰,現在,去玩吧。】
為什麼沒有其他係統?
之前的係統,難道也消失了嗎。
談鬱一下子感覺現在的係統很奇怪,為什麼向他透露不該說的信息,又為何接替之前的係統?
此時已經是夜半子時。
冰冷的風正從竹林裡拂過,卷起竹葉飛舞。
若是再不回去,屋子裡那幾個人都會出來找他。
談鬱在竹林裡立了片刻,猶疑著接下來該做什麼。
自投羅網?乾脆去找雲鴻碧,或者濮仕依,研究這些角色是否也是如出一轍地來自過往世界,然後順理成章被銷毀,進入下一個世界尋找主角。
被搶奪的劇情混亂且複雜,也許隻有把他們砍一頓才能勉強平息些。
他剛剛冒出這個念頭,忽地身旁落下了一道身影。
高大的青年,束發,劍眉星目,黑沉沉的一雙眼睛正望著他。
……井克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