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之前就被提醒過,進入秘境的修士無一不是亡命徒,雲鴻碧也是其一,但他原本不放在心上,在見識了雲鴻碧是怎麼對一把劍……之後,他不由得對這個角色產生了些許微妙的警覺感。
“怎麼了。”
他這幅模樣落在雲鴻碧眼中,仿佛是一隻西域的雪白藍眼波斯貓突然見到了生人,眼神都透著冷意和抗拒。
“彆靠近我。”
談鬱冷冷將劍橫在二人之間。
雲鴻碧本是以為談鬱將沉睡幾日才蘇醒,今日一整天沒有任何動靜,他一走開這人就醒了。
幾個猜想霎時在他腦海中飛快掠過。
是巧合嗎。
“你看見了?”
雲鴻碧頓時懊惱了片刻。
他把談鬱嚇到了嗎。
不過也隻有片刻而已,他驟然心生了些許害羞……也產生了莫名的興奮,從後背如閃電般竄入腦海中。
他被喜歡的人看到自讀了。
他甚至念著談鬱的名字。
雲鴻碧一想到這裡,控製不住地目光閃爍,臉上發燙,身上也是,更無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劍。
“你是不是看見了,我剛才在……呢?”
思及此,他傾身朝談鬱靠近了些許,渾然不在乎那把橫貫的黑色利刃。
雲鴻碧剛從外邊回來,身著紫紗裙子,輕柔的袖子和步搖微微晃動,這句反問無端更有幾分嗔怪的意味。
他說下一句話也是如此,冷哼道:“你既然見了我的臉,也看了我全身,若不對我負責,我自此名聲儘毀……鬱郎,你好狠心。”
說罷,他眼中微微泛起些埋怨的神色。
然而被他注視的少年正麵無表情。
談鬱是第一次碰見這等事,他現在一看見雲鴻碧,就想起不久前的瘋狂場景。
……世間竟有這種愛好?
他雖然疑惑但也沒有多說什麼:“這件事隻要你不說出去,無人知曉,我並非有意窺伺。”
“可是你看了,你也聽見了……我那會兒還叫了你的名字,談鬱,你現在這話像個負心漢。”
雲鴻碧說著,垂眸盯著少年的臉。
他像是難以理解,一直擰著眉,藍色的眼睛像漂亮的琉璃珠子,被薄薄的眼瞼半掩著。雲鴻碧看得出來他不知如何處理,所以才沉默。
分明談鬱可以解釋自己什麼也沒瞧見,卻不撒謊,做過的事乾脆利落地認了。
冷淡又誠實的劍靈。
……實在很有趣。
係統感受到了談鬱的混亂思緒,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
談鬱此時再看雲鴻碧,隻覺對方英氣的眉目之間隱隱染上了些許欲望的痕跡……仿佛那一幕即將重演,也許是因為那件剛剛結束私事而帶來的錯覺。
該怎麼處理這種事?
雲鴻碧見他猶疑不語,又垂下眼簾,惆悵似的問:“你是忘不了索樹月嗎?”
談鬱反問:“什麼意思。”
“我不是他,與誰在一起得看家人眼色,平白讓你委屈,”雲鴻碧語氣輕柔了不少,指尖繞著發辮,“萬刃山莊是我的嫁妝,你若是喜歡……”
“不喜歡,”談鬱皺著眉說,“今天的事,很抱歉。”
雲鴻碧盯著他看了幾秒,冷冷道:“你可真是個負心漢,剛才看著全程不吭聲,很快活吧,現在翻臉不認了!”說罷,他迎著那炳架在二人之間的利刃,俯下身勾起談鬱的臉。
劍靈少年正冷冰冰地睨著他。
若是平日裡,談鬱約莫早就與他打了一架。
雲鴻碧的脖頸被利刃割開了一道口子,但他不在意,反而俯身與談鬱低語:“唉,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沒有。”
“算了,你今日就當做從未看見我。”雲鴻碧摸了摸他的臉頰,轉念一想,反過來安撫了談鬱,“你好較真啊,你直接說沒看見不就好了。”
談鬱撥開他的手,不吭聲,轉頭看窗外樹梢上停著的一隻鳥。
萬刃山莊最出名的就是各色兵器。
雲鴻碧自幼學習怎麼駕馭它們,但不知曉怎麼哄一隻無情劍靈。
強硬的手段無用。
談鬱喜歡什麼呢。
他很好奇。
雲鴻碧垂下眼簾,溫熱的指尖輕撫著劍靈的麵頰,滑到耳垂,那處仿佛被咬過的紅痕。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雲鴻碧說罷,又低頭思索片刻,問道,“下樓去瞧瞧萬刃山莊的兵器庫?你是一把劍……會喜歡兵器嗎。”
談鬱回了神,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他當然對冷兵器有興趣,也知道這是雲鴻碧給的台階。
“我可以進去兵器庫嗎?”他疑問。
“可以。”
雲鴻碧答了一句,開始介紹萬刃山莊煉製的名劍,他一邊說,一邊拆下了發髻和飾品,當著他的麵把女裝褪下了,披上男子的衣袍。
“你好像不喜歡女裝,不穿了。”
他對談鬱說。
談鬱發覺他好像也不是執著女裝,問道:“為什麼穿女子的打扮?”
“是因為上一輩人的心思才把我扮成女子,對外也這麼說。”雲鴻碧輕描淡寫說完,“我不是很在意這件事,但是你不適應,那就不穿裙子了。”
談鬱猜想大概不是什麼有趣的往事,也不打算往下問。
雲鴻碧似乎是真的不在意,湊近了與他低語:“你喜歡的話,可以也穿上試試。”
“不了。”
談鬱毫無興趣。
“你在我這兒住下吧,”他說,“井克楓正在發瘋到處找你,索樹月和弘子金也是。萬刃山莊風景不錯,你就當出來觀光休息了。”
這三個人也在?
談鬱瞥了眼窗外掠過的鳥雀,回頭問道:“他們也從秘境裡出來了?”
“不止是他們,連他們在秘境裡的另一個自己也出現了。”雲鴻碧冷嘲道,“其他修士的情況也差不多,自相殘殺的,取而代之的……現在已經亂成一團。”
【原著是沒有這一段的,至少秘境裡的井克楓沒有跟著出來,哪裡出了差錯呢。】
‘現在秘境已經關閉了,他們應該回不去。’
【……這很奇怪,我看看有沒有辦法,把他們抹去了。】
‘抹去?’
【物理意義上的抹去。】
‘劇情不會崩潰嗎。’
【也許會,所以很麻煩。】
談鬱心生一種微妙的怪異感。
不論是這個世界,亦或者這個新係統,都透著古怪。
兩人下樓,步行去了萬刃山莊的兵器庫。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眼望不到頭宛如幽深山洞的房間,四周布滿刀劍擺放齊整的高架,談鬱走到最近的架子旁邊,望著其中一把長劍看了幾秒。
他回頭問雲鴻碧:“我可以拿下來嗎?”
雲鴻碧很慷慨:“你隨便用。”
他站在一旁,看著談鬱躍躍欲試地將長劍取下,拿在手中,又將視線投向另一把。
雲鴻碧耐心十足地跟在他身後,介紹這些劍的來曆。萬刃山莊很擅長煉製兵器,這些都是為山莊上的門客們預備的精品。
“你有這麼多名劍,為什麼還想和邪劍結契?”
談鬱問他。
雲鴻碧也像索樹月一樣,是因為這種劍修的征服欲嗎。
“若是我倆結契,你我就是主人與劍靈的關係,難道你願意?”
雲鴻碧就站在他麵前,隔著一層兵器架,刀劍的反光投射在他一雙有神的丹鳳眼之中,隱隱瀲灩著金屬的冷硬光澤,銳利而明亮。
這話仿佛是在試探什麼。
雲鴻碧在外界傳聞是心高兀傲的山莊大小姐,此時在他麵前卻不是這麼回事。
談鬱觀察他許久,說:“我沒興趣。”
雲鴻碧抱著雙臂,以煩惱的語氣說下去:“你不樂意認主。我不知道你是劍靈還是人,不過我從來不是把你當成一把劍。何況你不情願,我難道能逼你?”
“那你為什麼把我搶過來?”
“因為喜歡你,才想著把你救出來。”雲鴻碧說完,移開視線,又飛快轉回來,語氣怪異道,“你一定收過不少這種話……井克楓也對你說過嗎。”
談鬱望著他看了會兒,琢磨著問:“你?”
雲鴻碧冷笑:“你不相信?”
“……”
“我以為你看見剛才那件事就發現了。”雲鴻碧走上前半步,微微垂下眼簾,仿佛是羞赧,但又在餘光裡盯著談鬱的神情,“你不必現在回答我。”
談鬱還未回答,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突然爆炸,頓時眼神一凜走到窗邊,緊跟著又是一聲響。
雲鴻碧從背後搭上他的肩膀,不以為意地解釋道:“沒什麼事,就是外麵的人來找麻煩。”
談鬱:“誰?”
一個侍女聲音焦急地叩響了門,說道:“小姐,外麵有兩個井克楓……”
談鬱身上有魔血的痕跡,被井克楓找上來是遲早的事。
聽侍女的意思,似乎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雲鴻碧告知他待在屋子裡,自己則前去應戰了。談鬱並沒有聽他的建議,自己也提著劍到了山莊入口。
他剛從劍上落地,遠處驟然狂風大作,他瞥見了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宛如從鏡中對稱照出來般如出一轍。
雲鴻碧正不屑地揚聲對井克楓說:“談鬱是自願留在我這裡的,彆妄想拆散有情人,懂了嗎。”
兩個井克楓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劍式,在碎石和塵埃之中站定了。
“好久不見。”
其中一個對他說。
另一個井克楓則微微一笑:“有情人?談鬱,你對他有感情嗎。”
塵土彌漫,他們視線的焦點,劍靈少年的身影掩得模糊,他正提著劍走到雲鴻碧身邊,一步一步走近變得清晰,藍色的眸子冷冰冰地看了他們二人一眼,說:“這不關你的事。”
他想,除了兩個井克楓,現在還有成倍的其他人。
實在煩人。
怎麼才能讓他們消停一點?
雲鴻碧在麵紗下莞爾一笑,斜眼覷著那兩個人,冷聲道:“你聽見了?他說了,不喜歡你,少礙事了。”
話音剛落,談鬱已經提著劍往其中一個井克楓而去。、
他素來習慣自己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