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的與送的,當然不同。”
“的確。”薑穆淺淺一笑,“買的會是自食其力來的,自然意義不同。”
孫教習撥了撥發上的雪,懶散道,“還真是占不到大人半點便宜。”
“孫姑娘並不需要占任何人便宜。”
孫教習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我偏就想占大人的便宜。”
薑穆:“……”
他淡淡然把她的手拿下來,“為人師表,姑娘注意儀態。”
孫教習也不在意,收手隨意靠著門口的柱子,“喜歡高姑娘?”
“……”真是憑空汙人清白。薑穆想了想,罷了,似乎何方也沒什麼清白。
見他沉默,孫教習目中一縷傷色,卻笑問他,“前些日子,留雲那小鬼頭問我,你何時與她結親?”
“……”薑穆:“何出此言?”
孫卷著自己的頭發,道,“你心悅她,她又心悅於你,為何不能結親?”
聞言,薑穆忍不住笑了,“高姑娘心悅我?”
“難道不是。”
“昔日共處,我為幼弟,的確對長姐心有不同,那時長姐都未動搖。如今生死看淡,許多情感又變,又何來心悅。”
真要說起來,他比不得何方待她好,亦不如何方全心有她。何方未曾能打動她,薑穆便更不可能了。
“你錯了。為她為官,為她改變,為她安頓天下,哪個女子不會心動?”
“……”?……
“何、何出此言?”
“在我看來便是如此。”
薑穆無奈,“我為官,科考,確有幾分高姐緣故。可為官治州,畢竟不僅僅是高姐緣故。”
“但你的確喜歡她。”
“須知喜歡並非男女之愛,也不足以日日相伴,共處一生。瑾為過客,擔不起如此重責。高姑娘,如同長姐,瑾尊重她,但種種感情,皆與愛無關。”
人族的愛情注定與其他生靈不同。是否不會辜負對方的一生,是否能擔負起家族的責任?一時的感動和心動不是在一起的基礎,因為此外,還有責任。
能以愛與高寄萍相處的,是從前的何方。薑穆的確繼承何方的記憶情感,但本身卻不能全心如此。這樣的感情,是不對等的,對他人而言,也並不公平。
“是嗎?……誰介意呢?”
薑穆認真道,“我介意。”
“你待她那般好,她不誤會嗎?”
“如此說來,瑾自認待孫姑娘也不差,孫姑娘誤會嗎?”
“……你說的那般清楚,我又不是聽不懂人話。”
“所以她也不會。”
孫教習涼涼道,“你還是小心,常言道求而不得易偏激。”
“相對於瑾,石兄或許才是更好的選擇。”
“世事可不是好與不好能夠決斷的。”
“……這倒是。我心中有數了。潁州亂世棲身之所,相較這些,我想你我多關心關心潁州更好。”
孫教習撇了撇嘴,“那麼認真作甚?與你玩笑罷了。”情情愛愛之類,對她們而言,豈不就是玩笑。
“說來,陸先生方才所言,你想過了?”麵對天下文人仕子口誅筆伐,嘖,她還真害怕呢。
薑穆道,“孫姑娘有才嗎?”
“這不廢話。”她可是潁州當年最紅的花魁,沒個一技之長怎麼行。
“不行瑾便搭擂台,其他又何必在意呢。”
“……醜話說前頭,我不可能一直贏下去。”
才子也不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而那些人,最擅長忽略女子的成功,而揪住她們的失誤。
“從沒有人能百戰百勝。”
“書院的職責也不是百戰百勝,而是為來日創造更多的可能。”
天色愈發暗淡,估摸著近兩三日都不能天晴,薑穆道,“潁州渠近些日完工,許有些繁忙,書院就有勞孫姑娘了。瑾先走一步。”
孫教習擺了擺手,“你回吧。慢走,我不送了。”
等他離開,她才進了門,“還不出來。”
山石下又出來一個人影。
“高姑娘聽明白了?”
“……”他與從前的確不同了。
“蕭知州完全沒有領會你的意思。”
“是啊。”沒有領會……是不懂,抑或是不願。
終究是錯失了。
從前她總是無視他,甚至要他去死也不猶豫。遇到如今情景,也是應該的。
二人轉身,石群撐著傘,在院門處站著。
不知站了多久,隻看到傘上一層白雪。
他走過來,給孫教習一把傘,又為她撐起一把傘。
高寄萍道,“你不必等我。”
“習慣了。”
習慣?
簡簡單單習慣二字,卻是如此一件可怕之事。
令人看不清對錯,分不清價值。他人無所謂,自己卻痛苦。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