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畫麵終於慢下來了,重新定住。
這是遠離蒼山主峰的另一個地方。
楚酒忽然發現,樹木掩映的崎嶇山道上,好像有幾個人正騎著馬往前疾馳,像是忙著去做什麼,又像是在躲避後麵的追兵。
人太小了,看不清楚,楚酒趴在鏡子上,仔細盯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騎馬跑在最前麵的那個人,身形十分熟悉。
不止他熟悉,那馬奔跑的姿態更加熟悉,身窄腿長,步伐輕捷優雅,是一匹庫倫馬。
楚酒心想,這不是卓煬嗎?
上次他爸求情,楚酒改了主意,不再讓他去蒼山,而是去甘水一帶許為辭的兵營報到,結果他爸出了事,他大概是路上收到了消息,竟然陰錯陽差,還是帶著幾個侍從躲進了蒼山。
幾個人縱馬沿著山道往前,楚酒很快發現,就在他們後麵不太遠的地方,有另一小隊人也進入了鏡子的視野中。
看盔甲打扮,是許為辭的平南軍。
楚酒早就傳信給許為辭,讓她一旦發現卓煬的蹤跡,立刻把他緝捕歸案,押送回京城,看來他們已經發現卓煬了。
沒想到今天在鏡子裡,能看到抓捕的現場直播。
可惜鏡子和往常一樣,隻播了這麼一小會兒,畫麵就沒了。
也不知道究竟逮到卓煬沒有。
楚酒還沒從卓煬的事裡回過神來,鏡中的男人就又出現了。
他站在鏡子裡,凝視著楚酒,“我一直都在等你來,等了很久。”
楚酒這些天太忙,要調動兵馬布防,要處置卓界那夥人,韓序又受了傷,隻能暫時把鏡子的事放在旁邊。
楚酒好奇:“你找我有事?”
鏡中人說:“沒事,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他的眼神依舊迷茫,像在夢中一樣。
他看了楚酒一會兒,又伸出手,把手掌貼向鏡麵,仿佛在觸摸身處鏡外的楚酒。
楚酒忽然心中不忍。
鏡外的世界,雖然不算多好,有各種薄情寡義、勾心鬥角、陰謀詭計,但是也有美食美景和無數鮮活的熱鬨和快活。
而他隻能一個人待在這麵死氣沉沉的鏡子裡,與所有人隔絕,大概很寂寞。
和上次不同,這一回,楚酒伸出了一隻手。
她把手掌貼向鏡子裡,鏡中人的手掌上。
手心觸到了冰涼的鏡麵,在那一瞬間門,一種奇異的感覺突然襲來。
就像被一股大浪劈頭蓋臉地從頭澆到腳。
楚酒被砸懵了,退後了一步。
無數記憶如同被那股力量砸穿的肥皂泡,一個接一個地在楚酒的腦海中爆裂。
那些閃爍斑駁的光影從紛亂到有序,從模糊到清晰,原本掩埋在記憶的最深處,現在同時浮出了意識的水麵。
楚酒全都想起來了,這並不是她的第一次穿越。
還有上一個輪回。
上一次,楚酒也是胎穿,一睜開眼睛,就變成了北幻的皇女。
也是這座皇宮,也是同樣的父皇,人生的軌跡和這次幾乎一模一樣,隻有一些微不可察的不同。
她是父皇楚之章的唯一皇嗣,從小備受庇護,學習騎射,學習治國韜略,從七八歲起就跟隨父皇一起上朝,坐在父皇旁邊學著處理朝政。
除了每天起床有點早外,並沒有太多煩惱,一路順利地在這座皇宮裡長大。
一直到十五歲那年,命運才發生了第一次分岔。
上一個輪回中,長風與北幻的邊境,各種大小衝突不斷,比現在激烈得多,十五歲那年,出於安全的考慮,楚酒並沒有去南部邊境的兵營。
楚之章那時候也因為與長風的戰事憂心忡忡,絲毫沒有閒情逸致去京郊的馬場騎馬。
那一年順利地度過了,父皇沒有死,楚酒也沒有繼承皇位,她平平安安地繼續當她的皇女。
與此同時,長風國卻發生了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
長風國的老皇帝在長風都城外的馬苑跑馬時,不慎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藥石罔效,沒能熬幾天,就一命嗚呼。
長風的大皇子韓序當時正在邊境的軍營裡,他一路換馬,快馬加鞭地趕回來,終於在老皇帝的病床前順利繼承了皇位。
韓序登基後,長風國上下氣象一新。
他勵精圖治,任用新人,整頓吏治,長風國國力漸強,兵強馬壯,漸漸在和北幻的交戰中占了上風。
就這樣又過了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