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回城的客車,馮滿滿才如夢初醒。
他,竟然真的帶自己跟兒子進城了?
從大青鎮往省城開,需要將近一天,一路上,謝容訓不假手他人,硬是把兒子抱在膝蓋上。
忽然,一趟火車經過,謝馮乞驚詫的睜大眼,馮滿滿從來沒見過這東西,聽到一聲聲轟鳴,她嚇得一顫。
謝容訓卻摟著兒子,耐心道:“乞兒,這叫火車,你看他跑得比客車還快,你知道為什麼嗎?”
乞兒罕見的露出求知若渴的眼神兒。
“客車燒的是汽油,可火車燒的是煤炭。”
“你知道煤炭是怎麼挖出來的嗎?”謝容訓繼續追問。
謝馮乞理所當然的不知道,也從來沒人跟他講過。
“是工人叔叔在礦井下麵開采的,這樣一小塊煤炭,能供熱,能供暖,能讓人吃飽肚子,也能讓人不再受凍!”
馮滿滿看著耐心接受知識的兒子,無比羞愧。
兒子跟著他,才是正確的。在自己身邊,兒子隻會像自己一樣,庸庸碌碌。
馮滿滿心痛至極,卻又無可奈何的想著。
她的低落情緒沒持續多久,小小的乞兒就察覺道娘親的不對勁,他拉了拉娘親的手,小聲道:“娘,他懂得好多,以後,咱們要跟他一起住嗎?”
一起住,讓他的私生子跟野女人無處可待。
在村子裡被罵野種罵久了,乞兒也知曉了很多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東西。
馮滿滿尷尬的眨眼,謝容訓接過話茬道:“當然了,以後爹爹得跟娘親會一直陪著乞兒,咱們一家三口一輩子住在一起。”
馮滿滿聽了,隻覺恍然。
一輩子,多美好縹緲的詞彙。
可是,她不配。
容訓這麼優秀,又是大學生,又能掙錢,她一個村姑,沒文化,長得好不好看,她臉皮沒那麼後,不能拖累他。
下意識的,她抽回兒子握住的那隻又黑又瘦還布滿了繭子的手。
把一雙手藏在大腿下麵,她才舒服些。
“娘!”乞兒懵了。
“滿滿,你——”
父子倆如出一轍的清亮眸子看向自己,隻不過一個略帶狹長,看著精光四溢,一個圓潤澄透看著可愛乖巧。
“我——”
她該說什麼,嗓子裡好像冒了煙,熏得她喉嚨發痛,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謝容訓一手抱著兒子,另一隻手牽住馮滿滿的。
寬大有力微微透著白皙的手掌,握住那瘦小的、蜷在掌心的指頭,就像抓住至寶。
馮滿滿看著那兩隻手,宛若著魔。
可下一刻,謝容訓的手掌微微用力,將三人的手疊在一起,他的大掌托在最下麵。
“我們是一家人。”他鏗鏘有力道。
客車停下,前麵的售票員招呼人下車。
謝容訓帶著兒子妻子走下車,幾人站在一棟筒子樓前,領著他們上樓,站在三樓的中間。
謝容訓道:“我們到家了。”
正被那牽住的手跟一句溫暖的“我們”給熏得頭暈腦脹,一間不大的、看著卻溫馨的二十平米小房子入眼。
謝馮乞小雞仔似的衝進去。
“媳婦兒,你放心,以後,我肯定讓你們娘倆兒住進200平米的大房子。”謝容訓看著媳婦的眼睛,認真道。
馮滿滿沒說話,她仰著頭,迷茫的目光與對方堅定的視線交纏,最後被化解,被扭曲。
濕潤感泛上眼眶,馮滿滿眼珠紅了,似乎強忍哭意。
被捏住的那隻手不住的抓撓,卻被更用力的捉緊。
“媳婦兒,這是我們的家!”謝容訓再次重複。
眼淚再也忍不住決堤,家?她跟乞兒、跟容訓的……家嗎?
倆人氣氛正好,謝容訓滿心以為,自己可以更進一步的時候,一個小身體插·進倆人中間。
謝馮乞麵色不善的仰頭,那譏諷的眼神好似在說:我信你個鬼!
謝容訓心虛的摸鼻子。
咳咳,以前混蛋的是原主,可不是他,他可不是那種吃女人軟飯就知道伸手要錢的人!
他是真男人!
悶頭掙錢,自己不留,全都給媳婦兒!
不過——這小崽子就不知道什麼叫收斂嗎?他試探性的揮掌,做出打屁股的姿勢。
謝馮乞迅速逃到娘親背後,衝謝容訓扮鬼臉,嘴巴裡卻哭唧唧的喊:“娘,他打我!”
馮滿滿要哭不哭的表情驟變,她仰頭看著男人,明明沒有什麼多餘的動作,謝容訓還是心虛了。
他沒骨氣的立馬道歉,“媳婦兒,我錯了!”
馮滿滿噘嘴,下巴努了努,示意他該道歉的不是自己。
謝容訓嘴巴瞅了瞅,他低頭看著給自己做鬼臉,還一臉諷意的兒子,到底是彎腰能屈能伸道:“對不起,兒子。”
看下回你娘不在家,我揍不揍你!
謝馮乞立馬齜牙,好似在說,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