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1 / 2)

吾家豔妾 田園泡 9472 字 8個月前

流霞遠岫, 如漱瑤泉。

蘇芩戴著帷帽,死攥住陸霽斐的寬袖, 麵色白的嚇人。

“怕?”陸霽斐握緊蘇芩的手, 聲音輕柔。

透過帷帽薄紗, 蘇芩能清晰的看到陸霽斐那張高挺的俊美麵容。從小時的少年老成、波瀾不驚,到現在的胸有成竹、運籌帷幄, 陸霽斐似乎每一步都走的很順利,但直到如今, 蘇芩才能覺出這裡頭的凶險來。

她知道, 今日這樣的事, 一定不是第一次發生。

不知道為什麼,蘇芩心底莫名的相信他,她甚至沒有想過那沙子是不是陸霽斐放的,而是在想, 這廝該如何洗脫這次的冤屈。

滿朝文武, 盼著陸霽斐死的, 大有人在。今日一事,落井下石不少, 更有甚者,還要在暗地裡添柴。

陸霽斐牽著蘇芩, 領著眾官員至城外。

城門看守嚴格, 除卻前幾日流進皇城內的災民, 現在都被攔在了外頭。

城外有施粥的豪紳顯貴, 最顯著的還是那站在粥攤子前的郴王。站在臨時搭建的棚內, 穿一襲月白袍,眼看著這些衣衫襤褸,麵黃肌肉的災民,滿臉皆是無悲痛。

陸霽斐上前,手裡的繡春刀拍在粥攤子上,惹得那些前來哄搶粥食的災民迅速逃遠。

郴王轉身,看到陸霽斐,麵色微變。

“陸首輔,本王倒是不知,你竟還有臉來麵對災民。”郴王負手站在那裡,不著痕跡的看一眼戴著帷帽的蘇芩,然後義正言辭的向天拱手,憤慨道:“黎民受苦,你卻儘用些華而不實的饌食來享樂,你對得起先帝,對得起皇上嗎?”

陸霽斐勾唇輕笑,撫了撫拍在木桌上的繡春刀,“郴王此言差矣,本官自然無愧於心,無愧於天。”男人說的話,意有所指,“這做虧心事呀,就怕鬼敲門,郴王和夏次輔夜間睡覺,可要將門栓緊了,多貼幾張門神。”

郴王冷笑一聲,“陸霽斐,你死到臨頭竟還血口噴人。”

那些災民聽到郴王的話,竊竊私語起來,不知誰喚了一句,“蒼天無道,斬殺奸臣!”眾人便附和起來,怒視向陸霽斐,通紅著眼眸,就像是要將他抽皮挖骨似得生吃了。

一眾災民,聲勢浩大,那副猙獰表情再配上那雙血紅的眸子,惹得蘇芩連連後退,躲到了陸霽斐身後。

郴王見狀,趕緊伸手道:“姀姀,快些過來。當心傷了你。”郴王身後,已聚集起手持□□的士兵。

蘇芩還沒動作,就被陸霽斐一把攬進了懷裡,緊緊箍住纖腰,貼在身上。

“郴王殿下真是健忘,這是本官的女人。要護,自然也是本官護著。”男人側頭,細薄唇瓣隔著一層帷帽薄紗,落在蘇芩眉眼處。

蘇芩顫了顫眼睫,輕聲道:“陸霽斐……”

“莫怕。”

男人至始至終,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

話罷,陸霽斐攥緊手裡的繡春刀,突然揚手,挑了地上一捧沙泥,扔到正熬煮著清粥的鐵鍋裡。

軟糯糯的上等白米被薄沙覆蓋,一瞬汙濁不堪。那正熬粥的士兵一臉驚愕的看向陸霽斐,大張著嘴,手裡的鐵勺子都差點砸到地上。

“陸霽斐!你在乾什麼!”郴王怒道。

陸霽斐猛地一下將手裡的繡春刀插到木桌上,鋒利的繡春刀發出尖銳的低鳴聲,一瞬時就將暴怒的災民給鎮住了。

蘇芩死死攥著陸霽斐的寬袖,一身冷汗。她抬眸,看向麵前的男人,突兀覺出人渾身散著一股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沉穩氣勢。

蘇芩下意識看一眼郴王,突兀道:這才是大家風範。

“愣著做什麼,不是要施粥嘛。”陸霽斐攬著蘇芩,懶洋洋的靠在木桌上,身側是那柄鋒芒凜凜的繡春刀,在晚霞的折射下,映出七彩流光。

災民們麵麵相覷,盯著那鐵鍋裡渾濁的清粥不動彈。

執勺的士兵想用鐵勺將白粥上的薄沙撇去,卻見陸霽斐一把拔出插在木桌上的繡春刀,直接就往裡攪了攪。

原本隻在表麵覆著薄薄一層泥沙的白粥徹底被搗成了漿糊,黑烏烏的看著就十分顯臟亂。

陸霽斐冷笑一聲道:“郴王愛民如子,自當與災民同苦,要不要來一碗?”

郴王瞪著一雙眼,不知道陸霽斐的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突然,那群災民裡,有幾個顫顫巍巍的老人走出來,衣不蔽體,雙眼凹陷,拿著隻破碗抖著聲音道:“官,官爺,還請施舍一碗。”

那掌勺的士兵一愣,在陸霽斐冷若冰霜的視線下,趕緊將那混著泥沙的白粥倒給老人。

老人千恩萬謝,“等,等了三日了,終於吃到了……”

老人的聲音不大,甚至因為缺了牙而十分含糊,但蘇芩卻聽的真切,她終於明白陸霽斐做這些事的意義所在。

有一就有二,老人走後,其他災民擠開人群,蜂擁過來,個個骨瘦如柴,臟的看不清臉。而蘇芩眼尖的看到,災民內,有些人徑直就拿著碗走了,還有些人雖要了粥,但在看到那顆顆粒粒分明的沙子後,直接就倒了。

這些人是混在災民裡混吃混喝的。他們搶奪災民的救命糧,讓真正的災民吃不到糧食。

蘇芩能明白,旁人自然也能明白。

隨在夏達身後的大小官員麵色驚變,全然沒想到事態會這樣發展。

陸霽斐從寬袖內抽出帕子,慢條斯理的擦了擦繡春刀上沾著的泥沙膩粥。“諸位同僚在本官的府邸內嚎了半日,定已是腹內饑餓,不若來嘗嘗這鮮粥,體會一下民間疾苦。”

眾官員麵麵相覷,悶不吭聲。

夏達攥緊一雙手,咬牙,口腔內迸出血腥氣。

陸霽斐扔下臟兮兮的帕子,冷然道:“郴王殿下,本官可以走了嗎?”

郴王的麵色難看至極,他抿唇道:“陸霽斐,你雖投機取巧,但彆忘了,國庫的賬目還是對不上。半袋米糧換成了半袋沙子,那剩下的賑災糧款呢?”

將繡春刀插回腰間,陸霽斐神色嘲諷的看向郴王,默不作聲的指了指郴王的腰包。

郴王下意識往後退一步,腰間掛著的荷包沉甸甸的甩了甩。

陸霽斐嗤笑一聲,轉身看向身後眾官員,眸色淩厲。“諸位同僚若是無事,就回去用晌午飯吧。本官府內那些華而不實的饌食大致不適合諸位這些清正廉明的好官。”

話罷,陸霽斐登上馬車,扔下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便帶著蘇芩揚長而去。

蘇芩靠在馬車壁上,扔下帷帽,一張尖細小臉慘白一片,顯然是被嚇壞了。

陸霽斐看人一眼,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滿手滑膩。“真是膽小。”

蘇芩拍開陸霽斐的手,凶巴巴的瞪圓了一雙眼,但因著麵色實在難看,淚光點點的,所以瞧著便十分可憐。

“你是怎麼知道,災民裡會混進去那些胡吃混喝的?”蘇芩的小嗓子啞啞的帶著哭腔。

陸霽斐臉上的笑漸斂,麵色陰沉下來。他靠在馬車壁上,闔上眼簾,薄唇輕動。“姀姀可見過,千裡平原,寸草不生。”

蘇芩抿唇,“我,我聽祖父講過。”

那時,蘇芩尚小,隻囫圇聽蘇龔講過幾句。她記得,那時候是大旱,河北民饑,加以牛疫,公私闕乏。祖父泡在宮內三個月,第四月回來時,身邊領回了陸霽斐。

“那姀姀可見過那些吃觀音土,活活脹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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