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氣啥,就是些粗茶!將就著喝!你們彆嫌棄就好!”
李老栓笑著把兩個娃抱到外頭玩耍,讓王重好跟淩一農他們說話,不被打擾。
淩教授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忽然眼神一凝,眼睛瞬間亮了幾分,神色緊跟著變了變,把手裡的搪瓷缸端到眼前,有些詫異又有些好奇仔細的打量著裡頭的茶水,然後遞到嘴邊又喝了一口,仔細回味了一番,然後才有些詫異的看著王重:“信陽毛尖?”
“淩教授厲害!”王重豎起大拇指:“確實是信陽的毛尖!過年的時候,一個合作過的朋友送的!不過我們都不懂品茶,都是瞎喝,您要是喜歡,待會兒吃完飯,我拿一包給您嘗嘗。”
這位合作過的朋友不是彆人,正是在海吉縣搞裝修的王全福王胖子,王重和王全福之間的合作可沒有終止,而且以後還會繼續合作下去。
淩教授卻連連搖頭:“不用不用!”
寒暄一陣,王重帶著兩人去看了今晚落腳的房間。
“這幾天就隻能委屈二位暫時住在這裡了!”寬敞的廂房,靠窗是一張大炕,上麵鋪著草席,大炕中間擺著一張炕桌。
王重拖鞋踩到炕上,推開壁櫃的推拉門,從裡頭抱出被子、毯子,又拎出一個風扇,說道:“家裡條件簡單,晚上要是熱的話,就隻能吹風扇了,外頭最南麵那間屋子就是浴室和廁所。”
“哦!對了,這裡有新的牙膏、牙刷、拖鞋還有毛巾!”
淩一農和黃展旗有些意外的站在炕邊,四下打量著這間王重口中待客用的廂房。
一張炕連接東西,窗戶在西邊,東邊炕尾上有個壁櫃,樣式倒是挺新穎的。
“淩教授,小黃同誌,那你們先休息一下,等飯好了,我再來叫你們。”
說著王重已經退了出去。
屋裡,黃展旗打量著四周,臉上帶著詫異:“教授,咱們這還是在海吉嗎?”
倒不是說王重家的廂房有多繁華,布置有多講究,而是乾淨整潔,地麵都鋪上的木質的地板,牆壁上都刮了膩子,刷了牆漆,還吊了頂。
淩教授也頗為詫異,但轉念一想卻又釋然:“人家又是開磚窯,又是辦農場的,有些錢,把房子弄得漂亮些,也不奇怪。”
“教授,你說這些過來吊莊的移民們,都是因為在西海固的生活太窮太苦了,所以才在政府的統一安排下,千裡迢迢跑來玉泉營吊莊。”
黃展旗疑惑的道:“可這個王重,我怎麼看他都不像是窮人,他怎麼也跟著過來吊莊?”
淩教授和黃展旗是受閩省扶貧組的邀請,過來種植菌草,種蘑菇,然後把以草養菇在玉泉營經濟開發區推行起來,讓這裡的老百姓們都種蘑菇,推行種植蘑菇的庭院經濟,好讓這裡的老百姓們能夠多一項收入,改善生活條件。
可正如黃展旗說的,王重的經濟條件,和落後貧困半點都不搭邊。
想到這兒,淩教授忽然響起了白天的時候,陳金山的那些話,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嚴肅。
“也許,他和我們一樣,是為了幫助這裡的老百姓,發展致富吧!”
黃展旗臉上的疑惑也逐漸散去,白天的時候,陳金山和王重來拜訪淩一農時,他就跟在身邊,淩教授聽到的,他也都聽到了。
想到這些,黃展旗忽然心思一動,看向淩一農:“教授!咱們真的要在他的農場裡實驗嗎?”
淩教授坐在炕桌邊上,目光中帶著幾分思索:“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真的想在他的農場裡實驗。”
“就像他們說的,這個叫做王重的,有錢,有地方,也願意支持我們的研究,而我們的研究不管是對他還是對這裡的老百姓,都是有利的,隻等我們培育出能夠適應這裡特殊環境的草種之後,就可以在整個玉泉營進行推廣。”
“而到時候,我們不僅僅需要政府的統籌幫助,更需要的是當地老百姓對我們的信任,要是能夠在實驗的同時,慢慢取得老百姓們的信任,那對於莪們的任務,將會有百利而無一害,甚至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讓我們少花很多時間。”
“要知道,咱們的實驗早一天成功,菌草早一天推廣,就能早一天解決生態被破壞,土壤大量沙化的問題,把荒漠變成綠洲;也能讓這裡的老百姓們早一天種上雙孢菇,早一天提高收入,改善生活。”
閩寧兩省進行對口幫扶工作,不管是淩教授他們這些人,還是像陳金山和吳月娟這樣的政府乾部,他們不遠千裡跑來這西北苦寒之地,整日風吹日沙,吃沙喝土的,還每年投資一千五百萬,建村子,建學校,建醫院,建銀行,修公路,為的不就是幫助寧夏地區的老百姓們增加收入,提高他們的生活水平,改變這裡貧窮落後的現狀。
“教授!”黃展旗目光灼灼的看著淩一農,眼中帶著一往無前的堅定:“我明白了!”
“行了,咱們先收拾一下,把東西放了。”
“好的教授!”
······
飯桌上,羊肉的香味撲麵而來,不同於淩教授和黃展旗印象中的味道,濃鬱的肉香味之中,竟聞不到半點腥膻之氣。
王重拿著湯勺和長長的公筷,舀起好幾塊兒帶皮帶骨的羊肉,往淩教授的碗裡夾。
一邊夾還一邊說:“鄉下人家,也沒什麼好招待的,教授您彆介意,這是我們寧夏特有的灘羊,是村裡人自己養的,和其他地方的羊截然不同,還上過國宴呢!”
“您可一定要好好嘗嘗!”
“王重同誌,不用這麼客氣,我們自己夾就行了!”淩教授趕緊端起碗接過王重舀過來的羊肉。
“剛出鍋的,教授小心燙!”
“沒事兒,沒事兒!”王重一家的熱情,讓淩教授和黃展旗有些不大適應。
王重笑著又舀了一勺,送給黃展旗:“小黃同誌,來來來,你也多吃幾塊兒!”
“謝謝王重同誌!”黃展旗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我自己來就行了!”
王重笑著道:“成!那我也不和你們客氣了,既然來了,就把這裡當自己家,該吃吃,該喝喝,缺啥東西了,直接言語一聲就成,千萬彆和我們客氣!”
淩一農吃了一口羊肉,神情立馬就變了,豎起大拇指,不住讚道:“香!”
“香而不膻,鮮而不膩,肉質嫩滑緊實,難怪能上國宴,果真是天下難尋的美味。”
黃展旗嘗了之後,也連連豎起大拇指誇讚。
王重道:“古人將魚和羊組在一起,稱之為鮮。”
“閩省近海,不缺海味,可我們寧夏是西北內陸,吃不上海味,就隻能吃羊肉了!”
“有此灘羊,已儘得鮮之一味!”淩教授讚道。
聊了幾句,王重順勢說道:“教授,相比於其他,我們西海固和玉泉營本地,乃至於整個賀蘭山下的鄉親們,最熟悉的就是種地,養羊!”
“你讓鄉親們去乾彆的,鄉親們或許還要慢慢的學習,因人而異,學習的進度也不儘相同,可要是讓他們養羊,彆說是我們這些大人了,就是八九歲的娃娃,對他們來說,都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養殖灘羊確實是一條出路!”淩教授點了點頭,頗為認同的道。
親自嘗過之後,才知灘羊之鮮美。
黃展旗也不住點頭:“這麼好吃的灘羊,要是能賣出去的話,確實也是一條致富的途徑。”
農村想要致富,離不開養和種。
“可惜現在生態破壞的太厲害,要是現在就大肆推廣灘羊養殖的話,那現在勉力維持的那點生態平衡,也會被徹底打破!”王重搖著頭,冷靜又遺憾的說道。
淩一農看著王重,對王重多了幾分欣賞和認同:“王重同誌說的很對,老百姓們要致富,經濟要發展,社會要進步,但不能建立在對大自然,對生態的破壞這個前提之下。”
王重抬眼看向淩一農道:“我們的先輩們並不是不知道保護自然,保護生態,《孟子》《寡人之於國也》篇中就說了:不違農時,穀不可勝食也。數罟不入洿池,魚鱉不可勝食也。斧斤以時入山林,材木不可勝用也了,足見古人們也明白可持續發展的道理。”
“可近幾十年來,人口越來越多,人們為求生存,不可避免的對生態造成了很多毀滅性的破壞,所以我們現在需要的,不僅僅是經濟的發展,更加需要的是在保護、恢複生態的前提下的可持續性的發展,致富。”
“我們要改善的,不隻是物質生活的水平,還有我們賴以生存的自然環境。”
“淩教授!”王重端起茶缸,茶缸裡倒了大半缸白酒,目視著淩一農,正色道:“我是真的想請您,到我的農場裡頭來做實驗,實驗的一切花費,我都願意承擔。”
說罷,王重端起茶缸,咕嚕咕嚕,十秒鐘左右,半缸子烈酒就被悉數灌入腹中。
淩教授伸了伸手想勸勸王重,可還沒等他開口,王重三兩下就把酒給乾了,看著王重放下茶缸,淩教授目光略有幾分複雜:“王重同誌,要是我們真的在你的農場裡做實驗的話,那實驗的那片區域,你在幾年內,可能都種不了作物了,你可要想清楚。”
“淩教授,我既然跑去邀請您,自然是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的。”
“您要是願意過來,看上那塊兒地方了,您直接和我說,而且我這裡機器和人都不缺,您想咋弄,儘管指揮,我這一百多斤肉,都隨您差使。”
水花看著句句鏗鏘的自家丈夫,想起了昨天晚上,夫妻倆親熱過後,自己問王重打算怎麼請這位淩教授出山,當時王重是這麼說的:“這位淩教授,是位品德高尚,一心為民,脫離了低級趣味的頂尖學術專家,要想說服他,金錢利益這些俗物起不到半點作用,說不定還會適得其反,唯有示出真心待真心,或許才有幾分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