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萬春聽說了麥香村決定不提前搶收的消息,氣的直跳腳,當即就騎著自行車,親自奔著麥香村去了。
“你沒收到搶收的命令嗎?”王萬春一見王重,就忍不住質問起來。
王重道:“收到了,可現在麥子還沒熟透,提前搶收的話,損失太大了。”
“到時候大雨一來,損失更大!”王萬春激動的道。
王重道:“氣象預報裡隻說局部地區會有特大暴雨,又沒指名道姓的說是咱們麥香嶺地區,左右都是要損失,多點少點沒太大的區彆,可要是萬一咱們這兒沒有特大暴雨呢?”
“你以為你是誰啊,比省裡,縣裡氣象局的專家還厲害嗎?”王萬春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王重沒說什麼,拉著王萬春到了地頭,看著漫山遍野已經開始逐漸成熟的麥田道:“萬春,你瞧瞧,長得這麼好的麥子,現在正是籽粒成熟的時候,要是提前割了,損失至少有兩成,要是再多點,三四成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可是三四成啊,這是多少糧食,這可都是鄉親們辛苦大半年,用一點一滴的汗水才換回來的。”
“要是沒下雨的話,不都白瞎了嗎!”
“可要是下了雨呢!”王萬春態度也很道:“那可是特大的暴雨,到時候暴雨一下,地裡的這些麥子還能剩下多少?”
“你也是老莊稼把式了,整個麥香嶺地區能比得上你的沒幾個,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嗎?”
王重道:“就算有特大暴雨,最多也就是持續幾天,就算有損失,頂天也就四五成,要是咱們處理的好,還可能更少,我還是相信咱們麥香嶺地區不會有特大暴雨。”
“你個死腦筋,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倔呢!”王萬春氣得牙癢癢,指著王重大罵道。
“王萬春,王副區長,提前收割這事兒沒得商量。”王重一臉堅決的道。
“就算真的下了暴雨,地裡的麥子損失慘重,那也是我們麥香村的事情,今年我們村該交的公糧一粒也不會少,也絕不會拿那些捂了的麥子充數,不會讓你為難的,如果上麵非要追究,不管什麼後果,我都擔著,是殺是剮,我都認了。”
“你······”王萬春氣急,指著王重的鼻子道:“我是怕擔責嗎?我是為了鄉親們考慮,這麼好的麥子,要是被暴雨一泡,損失了多可惜。”
王重把王萬春的手拉了下去,微微一笑:“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嗎,你也是為了我們好,可我們就想賭一賭,畢竟這麼多的麥子,要是提前收割了,損失太大,大家夥兒心裡都跟油煎似的。”
“這幾年咱們年年豐收,就算今年真的下了暴雨,這點損失,咱們也承受得起,可要是沒有下暴雨的話,你瞧瞧這地裡的麥子,你瞧瞧這長勢,這可又是一個大豐收的好年景。”
“萬春,王副區長,你就讓我們賭這一回吧!”王重言辭懇切,目光中滿是真摯:“要是不賭這一回,咱們大家夥兒都不甘心呐!”
“哎!”
王萬春滿肚子的話到了嘴邊,全都化成了一句歎息:“你就犟吧,就你這驢脾氣,跟牛大膽一個德行!我是拿你沒轍了。”
王萬春拗不過王重,氣衝衝的騎著自行車的走了。
接下來幾天,除了頭裡落了一場小雨之外,便是持續的晴天。
鄉親們心裡也直打鼓,擔心下特大暴雨,可王重沒發話讓提前收割,鄉親們也舍不得那點麥子,想多收一點,就在鄉親們的忐忑不安中,時間一天天過去,麥穗也逐漸染上了一層金黃色,漫山遍野皆是黃橙橙,金燦燦,一片接著一片。
沉甸甸的麥穗把麥子都壓彎了腰,鄉親們的臉上也露出笑容,這會兒都不用王重說什麼,鄉親們就開始緊鑼密鼓的準備開始收割了。
整個麥香嶺區,除了麥香村之外,其他幾十個村子,全都提前進行收割,損失雖然談不上慘重,但不管是和往年還是和豐收的麥香村相比,這差距一下子就展現出來了。
就連縣裡的一把手周義虎,也親自帶著隊伍來到麥香村視察,對王重和牛大膽等人大肆褒獎。
“周書記,其實這次主要的功勞是咱們村西社的副社長馬仁禮同誌,要不是他這些年一直堅持觀測記錄天氣,得出了今年咱們麥香嶺地區不會有特大暴雨的訊息,我們也不敢做出這樣的決定。”
“馬仁禮?”周義虎有些意外:“他還有這本事?”
“周書記,怎麼說馬仁禮也是在北平上過農學院,做過圖書管理員的,本事可不小,彆的不說,就咱們村這幾條水利灌溉的溝渠,當初就是馬仁禮跟我一起設計的,這幾年咱們麥香村年年豐收,馬仁禮同誌可是功不可沒啊。”
“看來這馬仁禮還真是個人才。”周義虎深以為然的說道,周義虎是那種比較開明,並且一心為公的人。
王重又領著周義虎和眾人去了榨油作坊。
看著隻大屋裡的聯排放著的三個大型的老式木質榨油機,周義虎眼中露出異色:“去年就聽說你們麥香村搞了個榨油的作坊,不僅自己榨油,還給十裡八鄉的鄉親們榨油,這規模瞧著不小啊。”
“本來是隻打算做一個的,沒成想進山的時候運氣不錯,尋到幾棵好木頭,索性就做了三個,數量一多,這榨油的速度也能快些。”王重解釋道。
“我有點好奇,你是怎麼想的,領著鄉親們做起油坊來了?”周義虎好奇的問。
王重道:“最近幾年,咱們生產搞得不錯,每年產出不少花生和大豆,直接賣了的話太可惜了,要是用來榨油,不僅解決了鄉親們吃油的問題,剩下的油渣不但可以拿來當口糧,還能用來喂牲口,要是等咱們的規模起來了,還能多養一些豬牛羊,這牲口一多,這糞便不就也多了嗎,這老話說得好,莊家一朵花,全靠糞當家,咱們解決了肥料的問題,這產量說不定還能往上再提一提呢!”
周義虎有些驚訝的看著王重:“你小子這腦袋瓜子是怎麼長的,這種法子都能想得出來。”
王重笑著道:“現在不是新時代了嘛,咱們莊戶人家,總不能一直抱著祖宗留下的那點東西不放,上麵不是也號召咱們加大力度抓生產,提高糧食產量嗎!咱們也得與時俱進不是。”
“哈哈哈!”周義虎高興的用僅剩的那隻手拍著王重的肩膀,“你小子還真是個搞生產的好料子,加油乾,我等著你把麥香村的生產搞上去,要是有什麼困難,儘管和我說,能解決的,我一定想辦法給你解決了。”
“我還真有點事兒想麻煩書記幫忙”王重笑著道。
“啥事兒,說!”周義虎也是個雷厲風行,不喜歡拖遝的性子,想來都是有啥說啥。
王重道:“咱們村現在還是有不少,不方便澆水的山地,一到冬天呢,這白菜蘿卜也種不了那麼多,我呢是想試著種點油菜看看,一來呢,油菜苗能當菜吃,二來這油菜的出油率不低,還能和紅薯,土豆、玉米輪種。”
“你是想托我幫你弄點油菜種子回來?”周義虎笑看著王重道。
王重道:“我在報紙上看到,咱們國家近幾年從國外引進了一些適應性很強的甘藍型油菜品種,而且產量還不低!”
“成!”周義虎爽快的道:“回頭莪就幫你找找!”
“謝謝周書記!”王重這話說的真心實意。
“我聽萬春說,你們這油坊,弄了個工分製度?”周義虎再度好奇的問道。
王重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們這個油坊歸村集體所有,來油坊裡榨油的鄉親們,不管是咱們村裡的,還是村外的,都要收取一定的工費,不過咱們榨油的工序比較繁複,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而且當初建這個油坊的時候,也是全村出動,耗費了不少人力物力,咱們總不能讓鄉親們白白的出工出力。
可我們手上一無錢,二無糧,沒有東西發給鄉親們,所以我就和仁廉、仁禮還有大膽他們商量了,就把咱們在合作社裡的工分製度也用在了油坊裡,同樣是咱們乾活的時候先累積工分,然後每年根據油坊的利潤,把工分換算成糧食,油或者錢,再發給鄉親們,這樣一來,鄉親們付出的勞動有了收獲,油坊也運作起來了。”
“聽著好像有點不一樣。”周義虎豎起大拇指:“你再給我仔細講講你們這個工分製度,是怎麼累計,怎麼折算的!”
工分製度是源自於老大哥的集體農莊,目前在國內有不少地方雖然已經有了,但還沒得到徹底推廣,真正在全國徹底推行開來是在58年人民公社成立之後,現在還有好幾年呢。
“是這樣的,我們根據工作強度的不同,工作時間的長短,劃定了工分的多少,就比如······”王重滔滔不絕的講述著,周義虎和一眾縣裡下來的領導們,一個個都豎起耳朵,仔細聆聽,隨行的那位不知是秘書還是記錄員的年輕人,拿著筆不停的在本子上記錄王重的話。
這一說,就是大半個小時。
送走了周義虎和一群領導,王重轉頭就紮進了地裡,夏收剛剛結束,正是搶耕搶種的時候,鄉親們都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紮在地裡,這一茬種下去的花生和大豆,等過了秋播,可都是可以拿來榨油的。
去年吃了榨油廠的紅利,鄉親們今年乾勁正足著呢,都卯著勁兒,等著多種點花生和大豆,好用來榨油。
薑紅果也沒在家歇著,把子平和子安帶到地裡,讓他們兄弟倆自己在地頭玩耍,薑紅果則跟著鄉親們一塊兒乾活。
眼瞅著整個麥香嶺地區,幾十個村子,全都提前了麥收的時間,各村皆有不同程度的損失,獨獨一個麥香村,硬生生頂著壓力,沒有提前進行麥收,反倒是來了個大豐收。
王重此舉雖然為他賺足了聲望,也讓麥香村的鄉親們又得了一次大豐收,可王重抗命的舉動,卻也是實打實的。
得虧這不是戰時,不在戰場之上,不然的話,王重的這種行為,估計當時就被槍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