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勳貴出身,雖然不是自家子侄,但看到顧二能夠浪子回頭,盛老太太心中還是有些許欣慰的。
衛娘子卻疑惑的問道:“浪子回頭?難道這顧二郎以前還是個敗家的紈絝不成?”
衛娘子認識顧二時,顧二已經在泉州幫著王重訓練鄉勇了,是以衛娘子並不知道顧二那些荒唐的過往。
“敗家倒是說不上,就是年輕時有些荒唐,流連於煙花柳巷,聽子厚哥哥說,乃是顧二哥哥少時無知,效仿無端先生之舉,早已改了!”
明蘭對顧二倒不似外人那般,存有偏見,一方麵是因著長柏,另一方麵,則是因為王重。
顧二風流陣裡急先鋒,牡丹花下趙子龍的名頭,莫說是東京城了,便是整個京畿之地,都早已傳遍了。
可長柏和王重非但同顧二交好,彼此還因為知己,相交莫逆,明蘭便曾私下問過王重,顧二聲名這般狼藉,為何還同其交好?
王重卻說,所謂聲名狼藉,不過是些不辨是非之人人雲亦雲罷了,顧二年少時確實有些浪蕩,但卻遠遠不及傳言之中那般不堪,相反倒是文韜武略,智勇雙全,隻是行事浪蕩了些,同那些隻知借著家族勢力,父母蔭庇橫行,實則一無是處膏粱紈絝截然不同。
之所以落得那般聲名狼藉,同顧家內部也脫不開關係。
明蘭自小聰慧通透,王重隻稍加點撥,她就想透了其中關節,說來說去,也無外乎是爭權奪產,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罷了。
顧二乃是寧遠侯顧偃開的嫡次子,卻非如今的小秦氏大娘子所出,乃是顧侯爺的第二任妻子白氏娘子所出,顧侯的長子顧廷煜又是個體弱多病的,多年來不知請了多少宮中的太醫、民間有名的郎中,卻都束手無策,不知哪天一覺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顧廷煜膝下又隻一個女兒,若是有朝一日,顧廷煜去了,將來承襲寧遠侯爵位的,不就是顧廷燁了嗎!
如今寧遠侯府的小秦氏大娘子對顧廷燁一向寵愛,從小到大,不管顧廷燁犯了什麼錯,從不打罵,還一直在顧侯爺麵前為其開脫說話。
如此行徑,若在外人看來,自然是慈眉善目的女菩薩,後母做到小秦氏這份上,誰也指摘不出她半點錯漏來。
可當明蘭讀過《戰國策》,看過鄭莊公克段於焉之後,便不禁猜想,小秦氏對顧二如此寵溺,難道不是捧殺?
那些公侯勳貴家的子弟,似顧二這般流連於青樓楚館的不勝枚舉,可哪家當父母的不是費儘心思的替自家子侄遮掩,唯獨顧二一個,聲名狼藉,傳遍了整個東京。
休說彆家,隻說顧家的四房五房的那幾個,從上到下,從老到小,哪一個不是成日眠花宿柳,流連於秦樓楚館,日日滿身酒氣,醉醺醺的回家,偏生顧家那麼多人,名聲壞了的卻隻有顧二一個。
而且顧二自打從揚州回來之後,便洗心革麵去了揚州,那時的顧二,也不過十六七歲罷了,便是當真浪蕩,也就是一兩年的功夫而已,可偏生顧二的名頭卻是滿東京城裡最差的一個,要說這裡頭沒有人推波助瀾,明蘭自己都不信。
有些人有些事,當真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我就說!”衛娘子道:“我瞧著這顧二郎就是個難得的好郎君,彬彬有禮,文武雙全,就是我家信哥兒和義哥兒,也沒少在家裡說顧二郎的厲害呢!”
“信哥兒和義哥兒?”明蘭好奇的看著衛娘子。
衛娘子忙笑著解釋道:“去歲我不是同子厚一道去了泉州嗎,信哥兒和義哥兒讀書不成,沒甚天賦,跟著倩姐兒他們同教習念書時總跟不上,但子厚說他倆習武的根骨還不錯,就教了些功夫,後頭又讓他們哥倆去了軍營裡,跟著顧二郎,說是學些騎射功夫,還有排兵布陣的本事,還有兵法,說是將來便是科舉不成,也能走武的路子,再有子厚提拔,總有些前程。”
盛老太太聽了點頭道:“武舉確實也是條門路,長梧那孩子走的也是武舉的路子,將來還能有個照應。”
衛娘子卻笑著擺手道:“信哥兒和義哥兒可沒有長梧哥兒那般本事,隻消他們兄弟二人能夠過了解試,我天天睡覺都能笑醒了!”
這話雖有幾分謙虛的意思,但卻並非違心之言,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知道,衛娘子也是讀書人家出生,心裡清楚,張信和張義哥倆的不是什麼天資過人的少年才俊,不過是沾了姐姐衛恕意和明蘭的福氣,這才得了王子厚的幫扶照料,也沒奢求兩兒子能夠似王重那般出人頭地,隻消他們能有個前程,不用似自己和當家的那般終日為了生計奔走勞碌。
明蘭卻道:“讀書這事兒,除了天賦之外,還看毅力,前朝高常侍,自幼家道中落,天資也尋常,但卻一直堅持讀書習武,常年不綴,直至五十歲才入仕,而後大器晚成,位極人臣,可見讀書這事兒,除了天賦之外,毅力也很重要。”
“信哥兒和義哥兒雖然年少,卻都是毅力過人之輩,便是在宥陽這些時日,也不忘讀書習武,將來必有一番前程。”
衛娘子臉上笑容愈發燦爛,這世上又哪有做父母的,不奢求自己的兒女將來有出息呢。
宥陽距離金陵本不遠,不過半日路程便能到,不過因著出發的遲,路上又遇了流寇,休整了一會兒,替傷者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不免就耽擱了時辰,眼瞅著過了未時,才至金陵。
將明蘭一行人安置妥當、用過晚飯之後,王重來找明蘭,讓她領著王茜兒去處理那些投降了的流寇,自己則親自前去拜會江寧知府。
明蘭心思玲瓏剔透,處事也頗為周到,既知曉了王重有意收攏這些流民去泉州,明蘭自然樂得替王重操辦。
明蘭喚來王二喜,寫好書信,讓其留在宥陽,去尋盛維,帶著自投降的流寇之中挑選出來的十幾個清白良善之輩,借著盛家在宥陽左近的勢力,收攏那些逃竄而來的流寇流民,從中挑選老實良善之輩,送去泉州。
王二喜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著能夠再跟王重去泉州,沒成想臨到頭了,又被安排了差事,但王二喜也並非不知輕重之輩,知曉什麼才是正事,雖有些不大情願,但為了正事,也隻能應下,畢竟平日裡同漕幫聯係最多的就是王二喜,這些收攏來的流民,還得通過漕幫送去泉州。
還沒等王重從府衙回來,明蘭就已經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了,隻是苦了王二喜,剛剛才到金陵,又得巴巴的趕回宥陽去。
翌日一早,一行人便自金陵碼頭登船,順江而下,一路東去,不過旬日功夫,便到了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