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秦祀是後麵才來的, 一頓飯吃得慢悠悠, 一直吃到了外頭天都黑了。
鹿念看了眼時間,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明哥說, “好,等後天,我們再聯係,接你去我們這邊來玩。”
“謝謝明哥。”鹿念乖巧答謝。
一行人走出餐廳, 外頭天幕已經黑沉了下去, 看著天氣不太好,似乎要下雨的模樣,天空陰沉沉。
“你家過來接嗎?”小屈問。
鹿念搖頭, “我家司機今天休假了, 我自己回去。”
其實, 是因為她是自己跑出來的, 不想驚動陸家的人。
“這麼晚了, 你一個女孩子,多危險。”明哥不同意。
他對秦祀說, “你去送念念妹子, 反正就你最沒事。”
秦祀走在一行人的最後,風吹了過來,鹿念聞到一股淡淡的, 清冽的酒氣。
他說, “喝了酒, 開不了車。”
“那叫個車唄。”明哥說, “又沒說非要你自己開。”
鹿念看了他一眼,“沒事的,我自己打車回去一樣,現在也沒有特彆晚。”
女孩背影看得格外單薄纖細。
“你跟著來乾嘛?”鹿念頭也不回
看著落到地上的修長影子,和她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他聲音淡淡的,有些沙啞,“順路醒酒。”
鹿念,“……”
印象裡,她其實挺少見到秦祀喝酒,雖然他學生時代在明哥那兒待過很久,但是,一直以來,她也沒見他身上沾上過酒氣,而且他很少醉,鹿念還沒見過他喝醉的模樣。
“那你以後也彆管我了。”鹿念嘀咕,“我也成年了,你可以喝,我也可以。”
秦祀,“……”
他什麼也沒說。
下車的時候,鹿念絆了一下,因為腿傷的關係,她左腿,這段時間還是有點使不上勁。
她被扶住。
她想,他手好大呀,可以把她的手完全包入,已經和小時候小男孩的手截然不同。
她莫名又想起那天那個莽撞的吻,身下男生激烈的回應,抑製的喘息。
黑暗裡,臉紅透了。
秦祀已經緩緩鬆開了手。
月亮高懸。
就這樣,一直到快到陸家莊園門口時,他們也沒說上幾句話,鹿念終於問,“你這次還在安城待多久?”
“月底走。”
鹿念,“哦。”
她出神的想,估計,這又是最後一次了,之後就再見不到他了,過年的時候,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回來。
她其實還想多留下來一會兒,和他待在一起。
但是,她今晚不敢回去太遲。
陸執宏的飛機應該是今晚到安城,然後第二天,趙家夫妻帶著趙聽原和趙雅原來訪,陸執宏一直很重視這件事情,必然會早早回去安排。
他按原路返回。
明哥在酒吧二樓,見他推門進來,月光灑在外頭走廊,他頭也不抬,“你乾嘛,怎麼不回自家,跑我這來?”
“沒法回。”他簡短答。
家裡空空蕩蕩,剛和她分開的時候,他又是這個狀況,他不想回家。
明哥,“?”
他不再想多說,耳後和眼角都透著淡淡的紅。
明哥說,“醉了吧?那酒度數可不一般,你發傻喝那麼多。”
“沒事。”
他即使醉了,也得很克製,看不出什麼醉態,也不會發酒瘋。
因為不能誤事,他沒有任何後退的餘地和機會,從小也習慣了克製。
“送念念回去了?”明哥問。
“嗯。”
明哥說,“我也不想管你這種事情,但是,我也就最後說一次,念念是個好妹子,你要是喜歡,就趕緊追,不然到時候有你後悔。”
“她不喜歡我。”秦祀淡淡道。
她也估計還弄不明白什麼是喜歡,上次在南蕎那次意外的吻,估計也隻是賭氣,或者覺得新奇好玩。
而因為那個莽撞的賭氣的吻,差一點失控的,是他。
鹿念就算對他有好奇,也不會長久。
他們之間的感情,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也不可能會對等。
現在的他也根本沒資格說什麼喜歡,他不願意把她拉到和自己一樣的處境。
她天生就該被寵著護著,過得無憂無慮,被人保護被人寵著,而不是像他,生如草芥,在外頭像野狗一樣摸爬打滾,倉促胡亂的長大。
他還需要一點時間。
他已經習慣了隱忍。
*
第二天,苗苗早早就把鹿念叫了起來、
因為趙家的來訪,陸宅從早上開始,傭人就絡繹不絕的走動,整個家似乎都活動了起來,隻為把這場午宴辦好。
苗苗給她梳頭,陸家叫了化妝師過來,給她專門畫了一個淡淡的妝,“念念,你十八歲了,也可以化一點化妝。”
張秋萍還過來看了一眼,笑容滿麵,“念念今天要收拾得漂漂亮亮,給他們留下一個好印象。”
鹿念真的搞不懂,趙聽原和趙雅原又不是沒有見過她,為什麼非得這麼收拾。
趙先生和趙太太,也都和她不是一個輩分了的吧,會在意她一個小女孩什麼模樣?
張秋萍,“這也是陸家的麵子啊。”
苗苗說,“念念,你以後要參加那些社交場合,就代表你們家,先生肯定也希望你可以收拾得精致好看。”
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鹿念隻能勉強接受,“好吧。”
等她終於收拾好了。
“趙少爺已經先到了。”苗苗出去看了一圈,回頭告訴鹿念。
“哪個?”
“趙二少。”
趙雅原麼。
鹿念還在小客廳休息,門被推開,說曹操曹操就到。
鹿念見他,笑彎了眼,“你穿得那麼正式乾什麼啊?”
平時見慣了趙雅原不著調的樣子,這次見他穿得那麼正式,都有些不習慣。
趙雅原把襯衫扣子解開了兩顆,才覺得自己終於稍微喘得過氣來,“你以為我想穿麼,都是我媽,我不穿,她就一直在旁邊念叨,可以把我耳朵念出繭子來。”
“我爸媽他們也到了,在那和你爸聊天呢。”趙雅原在沙發上癱成一團,“估計等下就要叫我們也過去了。”
南蕎之行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趙雅原。
鹿念一見他,忽然就想,假設秋瀝願意回來,那該多好。
那麼他們這邊也有兩個人,不需要她再出麵,去代表陸家應酬一切了。
至少還有個依靠。
她也歎氣。
“我哥也來了。”趙雅原說,“在外麵,和他們三一起。”
鹿念和趙聽原,其實算不上特彆熟,屬於見過不少次麵,但是沒有什麼深交的類型。
但是印象裡,趙聽原一直和她沒什麼關係,他性格也溫和好相處,倒是不會給鹿念帶來什麼壓力。
趙聽原確實就在外頭,原本再和陸執宏說話,陸執宏誇獎,“聽原越來越一表人才了。”
趙聽原笑,“叔叔才是有風度,家父一直說,安城現在的社交場,”
陸執宏哈哈大笑,“聽原真會說話。”
趙如瀾說,“說的都是大實話。
趙聽原手機一直在振動,見到大人開始聊起來,他說,“抱歉,我接個電話,是導師打過來的。”
江文茵,“去吧,這孩子,上大學後,就一直很忙。”
陸執宏點頭,“年輕人,就該多奮鬥點,小女就是被養得太嬌。”
江文茵,“我家二兒子也是一樣,剛帶進來,幾下就不見了,也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趙聽原拿著手機,臉上笑容已經收斂,是蘇清悠的電話。
他走到僻靜處,接起電話,“喂”了聲。
“聽原,你現在在哪裡?”那邊傳來女孩聲音,柔軟又帶些委屈,“我想見你。”
趙聽原把音量調小,“……我們近期最好還是彆見麵了。”
他難得臉上沒笑。
“對不起,是我上次沒有控製好自己。”蘇清悠說,“給你帶來了困擾,但是,我的心意是真的。”
“聽原,你放心,我不會出去亂說的。”她說,“你情我願,都是成年人了,都能為自己行為負責。”
她說得平淡,沒有哭腔,也沒有一哭二鬨三上吊,隻是帶著淡淡的鼻音,顯然很是憔悴。
趙聽原心軟了下來。
他沉默了片刻,“……這幾天,你記得在家好好休息。”
他本來就是溫柔貴公子,對女性下不了狠心。
蘇清悠,“我今天一直在家,說是感冒不舒服……我知道,你還是關心我的。”
趙聽原沒有說話。
她問,“你今天,是去陸家了?”
趙聽原聲音冷了下去,“是。”
蘇清悠說,“沒關係,我不會出去說什麼的,陸家女兒很可愛,我一直很喜歡她,你忘了,我們也是認識的。”
趙聽原到底還是覺得彆扭,寥寥幾句,掛斷了電話。
他從小就優柔寡斷,到了現在這地步,也始終還在搖擺不定。
陸家和蘇家比起來,無論是事業方麵,還是背景方麵,陸家都比蘇家要強出不少,尤其陸執宏現在野心勃勃,不少業內人員都很看好陸氏,對陸執宏現在身價的估計更是讓人瞠目結舌。
而且對於蘇家來說,不止蘇清悠一個女兒,蘇清悠還有哥哥和弟弟。
但是,陸家已經隻剩下了一個獨苗苗女兒。
鹿念性格內向,不擅長交際,但是性格也算是平和溫柔,沒什麼刁蠻的大小姐脾氣。
長相也沒得挑,除去有時候顯得木了一點,沒有小女生的情趣,而且始終帶著絲病氣外,她甚至可以說得上是趙聽原見過的模樣最頂尖的美人。
蘇清悠已經開始涉足家裡公司的業務了,就可以看出以後是有能力有野心的,而鹿念依舊一團孩氣,彆說去接管陸氏的事務了。
其實兩個人裡,他對蘇清悠感覺更好,而對於鹿念,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初見時年齡太小,還是因為自始至終鹿念都對他不太親近,趙聽原一直覺得他們倆人之間沒有什麼火花。
而且,雅原對她的態度,一直也是趙聽原的一個心結。
前幾天,來陸家之前,兄弟兩有過一次短暫的談話。
“哥,你想和我搶麼?”趙雅原問。
“搶?”趙聽原失笑,“爸媽是什麼意思?”
趙雅原說,“我們是親兄弟,爸媽能有什麼意思,說看我們意願唄。”
他沒再說什麼,繼續進房間打遊戲去了。
趙聽原心裡卻泛起了波瀾。
因為小時候兄弟兩就被分開,沒有一起長大,趙雅原小時候成天生病,身體虛弱到似乎每天都處於垂危狀態,長大後,玩世不恭,成績也一塌糊塗,所以趙聽原一直把他當做一個需要嗬護的,無害的弟弟來看待。
而現在,趙雅原早也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小孩子了。
江文茵對他的偏愛,也一直毫不遮掩。
那天晚上,蘇清悠躺在他懷裡,細白的手指柔柔的理過他頭發,“聽原,就算是你弟弟,但是以後,你沒有壞心,保不準雅原會怎麼想。”
她柔柔道,“你的心我是知道的,如果是你接手爸媽,你肯定會對雅原好,但是,如果雅原不這麼想呢?不如化被動為主動……”
趙聽原閉了閉眼,讓自己不再想這些事情。
鹿念是第一次見到趙家夫婦。
趙如瀾是個溫柔斯文的男人,看著他幾乎可以想象到趙聽原幾十年後的模樣,他保養得很好,看起來甚至隻有三十餘歲。
而另一個女人。
趙雅原的媽媽,江文茵。
是個很美麗的女人,可以看出來年輕時超凡脫俗的美麗,而且是屬於很有風情,豔麗掛的美,趙雅原的美貌,應該就是繼承自母親。
她拉著鹿念的手,對她格外喜歡,“我們家雅原脾氣不好,的虧和你處得來,學習也進步了,人也聽話了。”
趙雅原翻了個白眼,“媽,彆說了。”
“這是給你的一點見麵禮。”江文茵也不管趙雅原的抱怨,沒鬆開她的手,叫人拿來一個禮物盒子,遞給她。
打開盒子,是個很大牌的項鏈,看著光華奪目,且價格相當不菲,鹿念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該不該收下這份重禮。
陸執宏說,“拿著吧,是姨的心意。”
鹿念隻能收下。
何甜在冷眼旁觀這一切,她平時在社交場合出場不多,和江文茵也處不太來。
眼下隻覺得譏諷。
把自己兒子弄丟了,現在好賴還剩下個女兒,養這麼大,現在也算是到了發揮價值的時候了。
趙聽原溫文爾雅,很有大哥哥模樣。
陸執宏說,“念念估了分,應該差不多可以到安大的線,我們也準備報安大,到時候,還得聽原多照顧照顧。”
趙聽原,“當然,我很樂意,到時候在學校,念念妹妹有什麼不了解的,都可以來問我。”
“聽原在大學裡,有沒有談戀愛?”陸執宏看似不經意問。
趙聽原說,“沒有,現在還是打算以學業為重。”
鹿念聽著,就覺得奇奇怪怪的,趙聽原明明應該和蘇清悠一對兒啊,大學剛開學沒多久,似乎就在一起了,為什麼現在這麼回答。
雖然這宴會她是主角,但是,她一整場都心不在焉。
“以後,歡迎念念多到我家來玩。”江文茵親切道,“我們這次搬回安城來,沒住回老宅,換了在西丘的新家,給你也留了一個房間,以後隨便來玩,就不要把我們當外人。”
鹿念偷偷對趙雅原說,“你媽媽好熱情。”
她簡直都抵抗不住。
太過於熱情了。
趙雅原撐著臉,懶懶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不是一直不想待在自家?來我家住,不也挺好。”
鹿念,“……”還是算了吧。”
她好歹是個女孩子,這種住在彆人家裡過夜,怎麼說得過去。
陸執宏卻說,“西丘?那裡是不是離安大很近?”
趙雅原說,“是。”
陸執宏笑,“那以後,要是趕不回來,那就順便去叨擾一下你們家了。”
兩個孩子,也培養培養感情。
鹿念,“……”這不是還有學校宿舍麼,為什麼非要她去住彆人家。
餐後,幾人各自散開,幾個大人繼續去了客廳喝茶聊天。
鹿念終於鬆了口氣,想退回自己房間。
“你住我家我不介意。”趙雅原低頭,笑得有點淘氣,“你和我睡一張床,我都不介意。”
鹿念義正辭嚴的拒絕,“我介意,謝謝。”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把小秋接回來。”趙雅原隨著她走在走廊後,話題忽然跳躍,“我看你現在,一個人也挺累的。”
鹿念抿著唇,“他不願意,你有辦法可以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