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都不乾活的嗎?你們家飯誰做呀?衣服誰洗啊?院子誰打掃啊?”
知道他果真一點家務事都不做,一群人瞬間嘩然。
“不會吧?你嫁進來這麼久,連雙襪子都沒給你夫君做過?”
“碗你都不洗的?你夫君不說你麼?”
“你們知道什麼呀,他夫君疼他跟疼眼珠子似的,去山上打獵還要趕回來給他做飯呢。”
“哎喲~我的天呐,這是找了個夫君還是找了個爹啊?”
“哈哈~爹都沒這麼疼的!你夫君真的是太能乾了,你看看我們家這個,我飯晚熟了一會兒他都要數落我。”
“這嫁了人呐,還是得學著乾活兒。你夫君不在意那是他的事,你得把自己的態度拿出來。”
“對,這是真話,你得聽進去。彆看男人現在對你好願意寵著你,時間長了對你沒感情了,就開始嫌你這個不做那個不做了。”
“誰家夫君誰心疼,你夫君每日冒著風險上山打獵,回來連口熱水都沒得喝,還要給你做飯、洗衣,你心裡過意得去麼?”
“你反正在家閒著也沒事,何不學著做呢?這樣你夫君也欣慰不是?”
“雖然說,你以前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公子,但是那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總不能指望還像從前一樣,等著彆人伺候你吧?”
沉禮算看出來了,這些人話裡話外就是在嫌棄他在家不乾活呢。
對此,沉禮一開始是有些嗤之以鼻的。窮苦百姓都以勤快能乾為榮,但在他的家庭教育裡,養尊處優什麼都不做才是一種榮耀。這愈加能證明,他們身份尊貴、貴不可言。
沉禮雖說剛嫁過來時做好了要吃苦的準備,但沈曜把所有的家務活一手包圓了,半點不讓他沾,沉禮漸漸的也就習慣了。他原本不打算把這些話放在心上,可聽著聽著,有些話還是入了耳。
沉禮並不在意這些人怎麼看他,但他在意沈曜的感受。這些人的話雖然不中聽,有些確實也是事實。讓沈曜一個人做所有的家務活,確實好像有些太自私了。
這種想法,在沈曜一身是傷趕回來給沉禮做飯時,達到了頂峰。
沈曜今日在山裡獵了頭野豬,其實這不是他的本意,是那頭野豬先動的手。山裡的野豬凶得很,見人就拱,一般村民見了都是繞道走。
沈曜不知是不是誤入了它的領地,總之隔老遠就被那頭野豬發現了,直哼直哼地朝他拱了過來。為了自保,沈曜隻能被迫應戰。他先是一箭射中了野豬的肚子,然後又跟野豬近身肉搏。
那頭野豬的力氣實在太大了,沈曜好幾次都差點沒摁住它,差點讓它給頂飛。不過最後在幾個村民的幫助下,他還是弄死了那頭野豬,隻是身上也掛了彩。
為了表示感謝,沈曜將那頭野豬便宜賣給了那幾個村民。反正他也懶得帶回家,再說野豬肉一股膻味,沉禮肯定是不會吃的。
他急匆匆地趕回家,卻沒想到沉禮見到他受傷,急得六神無主,心疼得直掉眼淚。
“我真沒多大事,就是一點皮外傷。”沈曜不知道該怎麼哄他,他覺得沉禮的眼淚可比野豬可怕多了。
“這還叫沒多大事啊,都流血了。”沉禮聲音帶著哭腔,心疼得一抽一抽,比自己受傷還難受。
他氣沈曜,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去找大夫,第一件事竟然是回來給他做飯。但是他又說不出責怪他的話,相比之下,他的責任更大些。
他跟伯府斷了關係,無法給他帶來任何的助力,甚至連幫忙做家務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害他每天進山打獵,回來還要忙裡忙外。
沈曜眼看著沉禮越哭越厲害,慌得摸不著頭腦。“彆哭了,真沒事,又不是馬上就斷氣了。”
沉禮哭得更大聲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好沒用,又覺得沈曜對他真的好好。他都對他這麼好了,那他為他學做家務又有什麼難的呢?
沈曜完全不知道沉禮的心思,隻是覺得他行為詭異了起來。
他躺在床上休息,忽然聞到一股濃煙。起身查看情況時,發現是從自家廚房飄出來的。沈曜趕緊跑過去,發現沉禮正試圖生火。火沒升起來,一雙水淩淩的眸子差點熏瞎了。沈曜趕緊把他拖出來,沉禮辣得眼淚直流,緩了好久都沒緩過來。
這之後,他就有點不敢靠近火了。
沈曜讓沉禮想要什麼就跟他說,他來做,沉禮悶著頭不吭聲,在沈曜進了房間之後,又嘗試自己去井裡打水。
搖井需要用到的力氣比他想象中更大,第一次堅持不住,桶又掉回了井裡,搖杆還磕到了沉禮的下巴。第二次他使出吃奶的力氣終於把水打上來了,沈曜在房裡就看到提著桶歪歪扭扭地進屋。等他把水接過來時,沉禮身上也濕得差不多了。
“打水怎麼不叫我一聲?”
沉禮低著頭道:“你身上還有傷。”
“小傷而已,等下還是我來吧。”
沉禮在他轉身時眼神複雜地抬起頭,他看了被沈曜拎走的水桶一眼,歎了口氣,似乎是放棄了。
沉禮不斷在想著自己能做什麼,他拿著沈曜被劃破的衣服,到隔壁請鄰居家嫂子教他怎麼縫補衣服。
鄰居嫂子誇他終於開竅了,非常熱心腸地教他怎麼補。誰知她一開始還笑眯眯的,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最後實在看不過去一把搶了過來,替他給縫完了。
沉禮都沒反應過來有點兒懵,鄰居嫂子縫完之後也是一臉晦氣,語氣有些不快地道:“你這縫補技術真的該好好練練了,沒得糟蹋衣服。”
沉禮莫名吃了頓掛落,捧著衣服回到家,有些委屈。
他好像真的沒有乾家務活的天分,盛飯摔爛碗、打水弄濕衣裳、繡花被針紮,想做飯連火都生不起來,洗衣服把手搓破皮都洗不乾淨。不但做不好事情,還被人嫌棄。
離了伯府的沉禮,原來真的什麼都不是。他已經被前半生的富貴日子,給養廢了,他什麼都做不了。明明學畫畫、學詩歌、學彈琴的時候,夫子們都誇他學得快,腦子靈活有天賦。怎麼到了學做家務,就笨成這樣呢?
沉禮被這一連串的打擊,給鬨崩潰了。
沈曜回來時,發現叫人沒人應就覺得有點奇怪。他一路摸進屋裡,看見床上鼓著個大鼓包。沉禮明明在家,卻沒有應他。
他有些好笑:“悶在被窩裡乾嘛?想憋死自己啊?”
“快點出來。”他上前去扯被子,沒扯動。沈曜覺得有些不對勁,猛地一把將被子掀開。
幸好,被子下還是他的小夫郎,隻是眼圈又紅又腫,鼻頭紅紅的,眼角還掛著淚,被搶了被子就那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沈曜愣了一下,“你怎麼了?”
“你彆管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沉禮羞臊地去搶被子,又想把自己埋起來。
沈曜不讓,甩開被子將人捉進了懷裡:“發生了什麼你跟我說呀,是不是又忘了我跟你說的話?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一個人在這兒哭,是想急死我嗎?”
沉禮抽抽噎噎,垂著頭有些難以啟齒。
他該怎麼把他那些可笑的煩惱對沈曜說出口?
因為做不好家務所以崩潰了,他聽後會有什麼感想?
“禮哥兒,說話。”沈曜微微加重了語氣。
沉禮吸了吸鼻子,最終隻能如實交代:“……我覺得,自己很沒用,什麼都做不好。”
一旦開始,剩下的話就變得容易出口了些。沉禮越說越委屈,眼淚不停地翻滾著落下,哽咽得語不成句。
他說那些左鄰右舍都教他要做家務討夫君歡心,他說自己很認真地想做好卻沒有一件事做得好,他說覺得自己變成了沈曜的累贅,他很愧疚很不安,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幫到他。
沈曜沒有取笑他的煩惱,他知道一個人內心被自我否定時的痛苦。
就算在彆的方麵出類拔萃、遠勝旁人,有些事情做不好就是做不好。但因此妄自菲薄,大可不必。
沈曜耐心地安慰他道:“不用把旁人的話放在心上,他們明知道你出自伯府,還叫你學做家事討夫君歡心,不過是想讓你跟他們一樣勞碌罷了。我比你年長十三歲,照顧你是應該的。更何況,你嫁給我本就委屈了,我怎麼補償你都不過分。不要有你是累贅的想法,你是我最珍惜、最愛重的人。你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我天生力氣大,那些雜活對我來說就如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你不在的時候,也是我自己一個人乾,我真沒覺得哪裡辛苦,更加不會因為你不乾活就埋怨你。”
“我會努力,讓你能過上以前在伯府一樣的生活。”沈曜看著他認真地道,“你什麼都不用變,你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