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寶見郭嘉陪在甜瓜身邊看他寫字,也湊了過來,兩隻肘子靠在書桌上。
這些日子陳寶雖說沒在書院裡直接欺負甜瓜,但他手裡銀子多,善於攏絡彆的學生,經常拿銀子買通彆的學生,撕甜瓜的書,往他的課桌上放泥巴,總之,沒有一日不變著法子欺負甜瓜。
倆人隔著班兒,甜瓜怕夏晚要揍自己,不敢親自去招陳寶的麻煩,不過今天既他來了,不狠狠給他個教訓怎麼成了。
他發現陳寶一直在搡自己的桌子,卻也不管,就隻放任陳寶一味的搡著。反而是郭嘉幾番看不過,斥陳寶道:“陳寶,勿要打擾甜瓜,一邊玩去。”
甜瓜一邊努力的穩著桌子,一邊認真的寫著字兒,抬頭一笑:“大伯,沒事兒的,叫寶兒玩吧,他還是個孩子呢。”
陳寶也得意洋洋,畢竟無論他犯了什麼錯,吳梅都是說:“他還是個孩子啊。”鑒於自己還是個孩子,他就越發得意的欺負起了小甜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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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郭蓮和吳梅,陳雁翎幾個都已經落坐了。
郭興一臉的臭汗,將蔥花餅擺到了桌子上,特地坐到了郭蓮身邊,抓起一根煮到褪骨,肥瘦夾花的肋條遞給郭蓮,道:“這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手抓,快嘗嘗哥哥煮的如何?”
郭蓮在長安時,早就習慣了長安量少,味足,但又精致的各種食膾,再看郭興做的這一桌子肉,每一盤都堆的小山一樣,滿心油膩,又如何能吃得下去。
她兩指小心翼翼接過那塊肋條,轉手放到了吳梅的碗中,示意吳梅將它吃掉。
也是風水輪流轉,當初吳梅連郭蓮給陳雁西做妾都看不上,如今一家子都托賴於她,雖不喜郭興煮的羊肉,礙於郭蓮一雙眼睛瞪著,隻得將它吃掉。
郭興見郭蓮拿著雙筷子,千挑萬揀始終下不了筷子,低聲道:“是不是哥哥做的不合你的口味?你想吃什麼,告訴二哥,二哥給你做。”
郭蓮拿帕子蘸著唇,搖頭道:“倒也沒有。”她一目掃到夏晚身上,見夏晚坐在桌上依舊還係著頭巾,笑道:“咱們皆是一家人,二嫂係著頭巾怎麼吃飯?快快解了它,咱們一起吃飯,如何?”
夏晚還未說話,郭興連忙道:“她是夷人,不吃咱們漢家飯食,一會兒她會自己單獨吃。”
郭蓮點了點頭,憶及吳梅說她滿臉瘡疤,格外憐憫的看了夏晚一眼。
郭興做了半天的飯,見桌上除了自己,沒有一個人肯吃,望著那一桌子熱氣騰騰的手抓,肥瘦夾花的黃燜,並軟糯糯的燒肘子,忽而也失了胃口。
大家皆不過草草吃了幾口,便轉出來都坐到了回廊下。
郭興好容易抓到郭蓮,搬把凳子坐到了她身邊,問道:“自打成了縣主,二哥就再也未曾見過你,當日在紅山坳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能不能跟哥哥說說,娘究竟是怎麼死的?”
夏晚絕口不提當年事,而郭蓮自打跟李燕貞相認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郭興,所以郭興一直都不知道當時吳氏究竟是怎麼沒的。
郭蓮自以為夏晚已死,無人能戳穿自己的謊言,依舊是當初哄郭嘉的那一套,從北齊人怎麼來的,吳氏怎麼保護的夏晚,而她又是怎樣躲在地窖裡,以及夏晚是怎麼丟下她逃跑的,繪聲繪色學了一遍。
說到最後,她這才開始說自己此來的真實目的:“其實娘當時並未斷氣,她掙紮著在地上寫了一封血書,那封血書今日我也帶來了,算是母親的遺筆,咱們一起看看吧。”
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封寫在布帛上的血書來,郭興捧在手中辯了很久,到底識的字少,轉給夏晚道:“阿曇,你幫我看看娘這寫的是什麼?”
“六畜我兒,一定要娶蓮姐兒為妻,護她一生,否則為娘死不瞑目,下地獄也永不能超生。”夏晚合上血書,仍遞還給郭興,淡淡道:“娘的意思,是要替大伯和蓮姐兒指婚。”
她聲音雖沙啞,卻格外的高,引的一座的人頓時嘩然,連西廂回廊上正在教甜瓜寫字的郭嘉都側目看了過來。
吳梅一把奪過血書,上下掃了一眼,高聲道:“蓮姐兒,你娘有這樣一封遺命給你,為何你不早把它拿出來,好和六畜兩個奉遺命完婚?”
郭蓮小聲道:“大哥心中始終思念大嫂,拿出來也不過徒然叫他傷心,我又何必?”
吳梅道:“既有這樣一份血書,那我就替六畜和蓮姐兒做個主,非得叫你們完婚了不可。六畜,這可是你娘的遺命,你不尊也得尊。”
郭嘉於一眾人的目光中站了起來,下了回廊,便站在院子裡。他盯著郭蓮看了許久,那目光莫名叫郭蓮的後背發涼。
“縣主曾說,自己一直躲在地窖裡,而我娘是為了給夏晚擋刀,叫北齊人殺的。”郭嘉道:“並且,縣主曾說,我娘死的時候還對夏晚說:一定要接納我的蓮姐兒,否則我死都不會瞑目。試問,縣主,徜若你當時果真在地窖裡,怎麼可能聽得到我娘在外麵所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