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借著水土不服的腹痛,他才從皇帝這兒討到半日閒暇,總算可以出宮,帶楊喜去給小甜瓜治病了。
出了太極殿,他一路袍帶當風,殺到太醫署,進門便喚:“楊喜老兒,滾出來,老子有個病人要你診治。”
正值午休時,太醫署的太醫們也在睡午覺了,唯有個小學徒跑了出來,見是天子寵臣郭六畜,倒是嚇了一跳,卻吱吱唔唔,一會兒說楊喜入宮給妃子們診脈了,一會兒又說楊喜出宮回家了,總之就是不在。
楊喜雖有醫術,卻不過個小人。
郭嘉看他這個樣子已經急了,忽而一腳踹過去,將這小學徒抵在牆上,咬牙道:“說實話,楊喜那個狗日的去了何處?”
小學徒這才怕了,結結巴巴道:“是咱們東宮的世子爺給請走了,據說是到晉江藥行,給人瞧病去了。”
晉江藥行,聽著是個新名字。
郭嘉又道:“他可曾透露過,地址在何處?”
小學徒一個勁兒的搖頭,顯然地方他是不知道的。
郭嘉心中頓時騰起一股子的煙來,扔下這小學徒轉身就跑。他是天子近臣,無論任何時候叫開哪一道宮門都無人敢阻的,一路火急火燎出了皇宮,見梁清正在宮門上值衛,吼道:“梁清,跟上老子,十萬火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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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夏晚已經到晉江藥行了。
這地方離晉王府挺遠,但據離皇城很近,就在東宮外不遠處。
郭旺就在門上袖手站著,遠遠見了甜瓜便伸出一雙手,隻待他一靠近,一把便抱了起來。小甜瓜叫楊喜剔光了頭,越發顯得腦袋巨大,身子瘦小,眼圈也格外的青,撲上去摟過郭旺,甜甜兒叫了聲小叔。
夏晚披著件石灰多羅呢灰鼠披風,身姿挺挺,臉兒鵝圓,一雙眸子如沉星一般,臉上卻邊一絲硬擠的笑意都沒有。
她的祖母是前朝公主,父親又是當朝王爺,血統不是騙人的,打小兒,雖說住在紅山坳那種地方,可她的形貌舉止,絕非小家小戶女子能有的,再兼在金城時磨礫出一股子的沉靜來。
郭旺抱著甜瓜進了藥行,見夏晚還在身後猶豫,不肯進來,他道:“既你不肯信我,就在外等著,待給孩子治好了病,我自然會把他送出來的。”
夏晚連忙道:“旺兒,不是我不肯信你,你在米缸山乾的那蠢事兒,就沒法子叫我再信你。”
郭旺抱著孩子,止步默了許久,道:“可是你瞧瞧,先後入長安,能把楊喜請出來給甜瓜治病的,還不是我?”
為著這個,夏晚總算語柔了許多:“東宮沒好人,太子當初還拐過我了。往後彆結交東宮的人,咱們就還是一家人,好不好。”
“天長日久,我也是替你多鋪一條路而已,你怎麼就不明白了?”郭旺悠悠歎了一氣,先走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自打呼延天忠死後,郭旺悶了他的大財,便這間藥行,當初也是屬於呼延天忠的,他到長安,便逐步接收了呼延天忠在長安的所有產業,再加上米缸山的老匪血沉沙的金銀財寶,在老匪死了之後,也落到了郭旺手中,他如今財大氣粗,富可敵國,隻可惜皆是夜財,不能露敗,也不能叫夏晚知道。
夏晚打小兒兩隻眼睛裡就隻有郭嘉。但她從郭嘉哪裡得到什麼了?
不過是七年的苦難和一個病孩子罷了。
如今郭嘉雖狂妄,儲君卻是李承籌,萬一郭嘉失了皇寵,李燕貞指望不上,他投到太子門下,便是夏晚和甜瓜堅實的後盾。
所以,郭旺投到太子門下,是真的想替夏晚和甜瓜在郭嘉被誅後,謀條退路而已,至少他自己是這麼想的。
轉到院內一間窗子四開,采光格外好的診室中,那精瘦瘦的老禦醫楊喜正閉著眼兒,哼著小調兒,在哪裡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