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 125 章(2 / 2)

瓜田蜜事 浣若君 6429 字 7個月前

而站在書案後的孔成竹,本在洗筆的,手停在筆洗之中,一雙銳眸掃過來,欲問一句:你就是晨曦公主?

但不必問的,確實,能叫皇帝在死後近三十年還念念不忘的,大約也隻有這樣的女子了。

他自以為萬無一失,卻不期算計的,竟是她的孩子。

夏晚轉身便要往外衝,豈知郭嘉走了過來,於途中伸手,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

真正孩子有了事情,最能依靠的當然還是孩子的父親。離的太近,郭嘉能感受到夏晚混身的顫栗,她額頭上的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語無倫次:“五歲那年,和旺兒兩個打鬨,他打的旺兒吐血,在炕上躺了好幾天。那一回,我險些打爛他的屁股,從那之後便人欺負他再狠的時候,他也沒有下過狠手,他決對不會打死人的。”

“二伯父,咱們皆是明人,郭某都說了勿要做暗事就一切皆好商量,拿孩子下暗招,你這可不是君子之風。”郭嘉早知孔成竹要暗算自己,卻不期他竟然會利用甜瓜。

孔成竹眉頭一簇,淡淡道:“孩子都還未至,也沒有辯解過,你們急甚?”

夏晚聽郭嘉這麼一說,算是明白了,孔家不肯交兵權,卻拿她的兒子算計郭嘉。

穿過一丈遠的距離,她目光掃過去,見孔成竹也在望著自己,怒道:“常聽人說二舅胸懷謀略,算無遺漏。郭添是我兒子,雖說咱們不是血親,可他見了您也得叫您一聲舅爺爺,連自己的孫兒輩都敢謀算,您那胸懷之中,大約沒有心吧。”

雖說語氣強硬,但究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夏晚一把扯開簾子出門,徑直邁過門檻,本是想去找甜瓜的,誰知一挑開簾子,赫赫然就是一個七竅流血的男人,叫人連抬帶扶的,迎門而入。

就在夏晚抬頭的一刻,也不知為甚,大約是抬安靈聖的人搡動的厲害,安靈聖的腹部忽而鼓了鼓,嘴巴毫無聲氣的張了張,咕嘟一聲就是一大口熱淋淋的鮮血,噴口而出。

若非郭嘉及時一把將夏晚拉開,她就得淋一身的鮮血。

素衣白服的婦人驀然轉過臉來,兩眼深深的怨恨,就在一瞬間,那如花瓣一般紅豔的唇瞬時失了血色,臉色蒼白如紙,眸中靈氣頓時褪去,兩眼反插,竟就暈過去了。

孔成竹自認策無遺算,卻獨獨算漏了自己的心,他不期自己想對抗皇權,對抗郭嘉,最先傷到的,卻是她。

手還停在筆洗邊,他斥道:“這血糊糊的東西抬進來作甚,快放到外頭去。”

*

甜瓜去了何處,夏晚不知道,她是在哪兒,她也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是暈過去了,醒來時,就在郭嘉的懷裡。

他也不知是坐在什麼地方,格外狹促,將她摟的緊緊的,似乎正在跟什麼人說著話兒。

在李燕貞生病的這段日子裡,一是憂心郭嘉隨時會死,二是日夜侍疾於側,憂心李燕貞的病挺不過來,再還有,就是住在東宮的文貞,時不時的,隔三岔五,就會遣人來送些東西。

皆是很妙的東西。

比如說,頭一回,她送了一幅卷軸細心裝裱過的畫,落款寫著六畜二字,上麵繪的卻是文貞伸著一隻手,在一處書案側憨睡。

夏晚並未收那東西,隻給文貞的丫頭清霜說道:“回去告訴郡主,就說畫兒很好看。”

大約一番未刺激到她,第二回,文貞又差清霜送了一隻眼看就要腐爛的大白玉蘭瓜來。在夏晚捂著鼻子搧臭氣的時候,清霜解釋說,這是去年大年夜,陪著皇帝祭天時,郭嘉在太廟裡的供案之下,雕給文貞郡主的。

除夕之夜,供案之下,相伴雕瓜,文貞大概是想告訴她這個。

夏晚屏著息看了半晌,一隻腐爛的,又臭又發了餿的大玉蘭瓜,看不出上麵雕的究竟是什麼。一戳,化成膿的汁水直往外溢。

她讓清霜把那東西拿走,清霜死活不肯,於是夏晚就把它當雜物給扔出去了。

要說郭嘉的青梅竹馬,夏晚見過的郭蓮就是一個,在水鄉鎮呆了多少年,夏晚就看著郭嘉像疼眼珠子一樣疼了郭蓮多少年。

有一回大豔陽天的,一陣烏雲從北而壓,突然落冰雹的時候,她躲在顆槐樹下,黃豆大的冰雹啪啦啦往身上打著,曾親眼看著郭嘉和郭蓮站在她身邊,郭嘉伸著格外寬大的臂膀,把郭蓮罩在懷中,頭上,脊梁上,冰雹啪啦啦的往他身上砸著。

還有一回,也是夏日裡,突如其來的暴雨,夏晚頂著隻小籃子躲在處牆角,就見郭嘉脫了身上的青褂子兜在郭蓮頭上,倆人相伴著從她身邊跑過。

他是天生的大哥,會做哥哥的人,哄小姑娘的一套是齊全的。

夏晚也不知為甚,照料李燕貞的時候不覺得疲倦,晚上躺到床上也睡不著。閉上眼睛,腦子裡浮現的全是當年水鄉鎮時的樣子,想自己發燒的時候,雪地裡穿著雙露趾頭的鞋賣山貨的時候,想當時的郭旺,郭嘉,還有郭蓮,一群同齡的孩子們。

所以她已經有近一個月幾乎沒有合過眼了。

知道兒子打死了人,還那麼點孩子,居然就打死了一個人,也不知道他此刻有多害怕,知不知道自己是叫人暗算了,也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

甜瓜正是需要自己這個娘的時候,可夏晚雖努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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