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這裡路滑,小心著點。”
山間濕氣重,兩座高山之間,飛架著一道長長的石橋,橋下流水潺潺,偶爾有水花濺上來。
馮嫂子背著一個背簍在前頭走著,不時回頭提醒秀秀小心。
秀秀一邊應著,一邊提起兩側的裙擺,露出裡頭的石青色的繡鞋往前走。
這裡依山傍水,人煙稀少,一路走來,隻有零星幾戶人家,秋霧未散,幾縷陽光穿透層層薄霧照在水麵上,波光粼粼,望過去,宛如一幅潑墨山水畫。
因為身子剛好,秀秀穿得多,倒不覺得冷。
一隻山雀在秀秀周圍盤旋片刻,忽然落在她的肩頭。
秀秀霎時有些不敢動,扭頭望過去,與它大眼對小眼。
那小山雀眨動著圓圓的眼睛,麵帶好奇,似乎在同她打招呼。
秀秀抬手,小心地去戳它,它連忙往她頭上一蹦,隨即撲閃著翅膀飛走了。
馮嫂子回頭瞧見這一幕,‘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秀秀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提著裙子快步跟上。
“我們這邊的鳥兒都不怕人的,柳姑娘,你往後在這裡住時間長了就知道了。”
秀秀聽罷,忍不住感慨道:“真好。”
這裡沒有數不清的規矩和禮節,隻有秀水青山、花鳥蟲魚和心地善良的村民。
她真的......很喜歡。
左右路引是找不回來了,若是能在這裡生活、終老,也沒什麼不好。
霧氣漸漸散了,秋日的陽光照在身上,帶來一絲暖意。
大約一炷香過後,秀秀跟著馮嫂子來到一個帶著籬笆的院子外,院中種滿各色花卉,花枝順著籬笆鑽出來,隨風晃動。
“正青——?聞正青——!”
馮嫂子扯著嗓子喊,不一會兒便有一個衣著樸素、長相清俊的男人從裡頭出來。
他身材修長,袖子高高挽起,腰間掛著一把小斧頭,頭發並沒有像尋常男人那樣束起,而是半梳著,十分隨意地散在身後,頗有種放蕩不羈的意味。
秀秀甚少見到這樣的人,不由得愣了愣。
難怪他住得這樣偏遠,若是在鬨市裡,定會有人到官府那裡去告他儀容不整,有礙觀瞻。
聞正青察覺到她的視線,一雙眼睛望過去,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等到馮嫂子開口,方才回過神來,對她揚唇一笑。
“還以為你不在家呢,怎麼,知道柳姑娘要來,特地等著?”
馮嫂子知道他脾氣好,忍不住打趣他。
聞正青也不與她辯駁,將挽起的袖子放下,倚在門框上笑道:
“可不是?您還不知道我,最是能掐會算的,早早便知道你們要來,備好茶水等著了。”
馮嫂子忍不住捂嘴笑,拉著秀秀道:
“他既這麼說了,走,咱們也彆客氣,進去吃他的茶。”
聞正青側過身,目光一直停留在秀秀臉上。
秀秀有些奇怪地抬眼,卻發現他已經移開了視線。
聞正青隻有一間屋子,雖瞧著十分簡陋,卻收拾得乾乾淨淨,跟秀秀從前一樣,招待客人用的八仙桌擺在屋裡正中央,對著門。
秀秀喝了一口他端的茶,認認真真起身對他行禮致謝,並拿出大約二十個銅板遞給他。
“多謝救命之恩,這些日子叫你破費了,這是我這些日子攢的錢,不多,剩下的等日後我再一點點還你。”
聞正青雙手抱胸,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柳姑娘這是要在村裡常住?”
秀秀不想他問起這個,點了點頭。
見狀,聞正青笑起來,接過她手中的銅板,拿出一個往空中一拋,伸手接過,展開。
正麵。
他抬頭,對秀秀道:“瞧,是個好決定。”
秀秀有些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隻能禮貌一笑。
馮嫂子還有事,不能久待,隻將聞正青采的草藥放進背簍裡,便帶著秀秀離開。
秀秀回頭,瞧見聞正青雙手抱胸倚在門口,目送著他們遠去,半晌之後,她才回過頭去,跟上馮嫂子。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聞正青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明明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可是他看她的時候,卻仿似同她認識很久了似的。
那邊馮嫂子回頭看她,道:
“怎麼樣?柳姑娘,我說你著實是遇見好人了吧?”
秀秀笑了笑,道:“是啊。”
馮嫂子拉了拉背簍的繩子,接著道:
“他呀,是前兩年才來我們村子的,說是喬遷過來的,說實話,他人當真是不錯,平日裡打了魚蝦野兔,經常分一半給村民,誰家困難他都會出手幫一把。”
“你瞧我背的這草藥,就是他上山挖出來的,叫我拿去換錢,所以啊,他即便是外鄉來的,我們這裡的人,也沒一個不喜歡他的。”
聽著,確實是個大好人。
其實,這世上,像崔道之那樣的人,才是少數的吧。
可惜她從前運氣不好,給遇上了。
秀秀抬頭望向遠處的山脈,微微出神。
等到馮嫂子回頭叫她,秀秀才回過神,笑起來跟上她。
“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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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同戎狄的仗打得尤其艱難。
將近一年有餘,崔道之方才率領大梁軍隊將戎狄王活捉,回返長安。
途中,不斷有長安的信件抵達軍中,每回崔道之看了,臉色總是會變得十分沉重。
幾個將領在私下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