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沂想了一會,把楚錦瑤拉過來,低聲問:“你可知,為何宮裡最大的孩子已經十二,而我和另兩個皇弟相差不過一兩歲,就是秦淑她們幾個,也都相差不大?”
楚錦瑤有猜測,但是不敢說。她搖頭:“不知。”
秦沂抱著楚錦瑤,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敲擊。楚錦瑤知道這是他在想事情,於是安安靜靜地不去打擾。過了一會,秦沂說:“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自己的安危為上。那個宮女的真假和底細,我來安排人試探吧。若這次是真的,倒是個好時機。”
好時機?是做什麼的好時機呢?楚錦瑤手發涼,但是無論如何,她都站在秦沂這一邊。秦沂思索,而楚錦瑤也沒有接話,屋裡氣氛正有些凝肅,隔間外突然傳來小林子刻意加大的聲音:“太子爺,太子妃,午膳擺好了。”
“先用膳吧。”秦沂把楚錦瑤拉起,一起去外間用飯。等用完午膳後,他們兩人回了內間休息,秦沂和楚錦瑤相對坐在榻上,邇雪進屋來換茶。
邇雪全程低著頭,動作利索又安靜。秦沂本來在聽楚錦瑤說話,見到邇雪進來,眼神探究地落在邇雪身上,不辨喜怒。
楚錦瑤頓時警惕起來,邇雪美貌又聰慧,在宮裡跌打滾爬了許多年,沒有被傾軋嚴重的宮廷底層同化,反而打磨出一種堅韌感。這樣的女子應當是很討男子喜歡的,而之前楚錦瑤為了練規矩下苦工的時候秦沂就說過,他很欣賞這種韌性。莫非,秦沂正好喜歡邇雪這種類型?
邇雪已經躬著身子退出去,而秦沂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楚錦瑤心生不悅,顧不得失禮,越過桌子,伸手去堵秦沂的眼睛:“不許看!”
秦沂哭笑不得地拉下她的手,無奈地看著她:“你做什麼?”
楚錦瑤“哼”了一聲,蹭地背過身子,悶悶道:“沒事。”
這聲“沒事”九轉十八彎,酸意幾乎要溢出來了,怎麼可能是真的沒事。
秦沂自己在心裡笑了一聲,伸手去撓楚錦瑤的耳朵:“怎麼了?”
楚錦瑤不說話,秦沂眼睛中的笑意更甚,他回頭輕輕遞了個眼神,對屋裡伺候的下人說道:“下去吧。”
屋裡侍奉的宮人怎麼可能看不懂,當然馬上低著頭退下。等沒有閒人後,秦沂站起來走到楚錦瑤麵前,彎腰去挑楚錦瑤的下巴,語氣裡滿含笑意:“來,太子妃,抬頭讓我來看看,你這是怎麼了。”
秦沂大拇指墊在楚錦瑤下頜上,這個姿態有多輕佻有多輕佻,儼然是一副輕浮公子調戲良家婦女的架勢。楚錦瑤用力朝後躲,卻沒有掙開。她憤怒地抬頭去瞪秦沂:“你這是和誰學的,輕浮!”
秦沂發現楚錦瑤罵人,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就像現在,明明是一副氣得不輕的樣子,眼睛瞪得又圓又大,眼珠子濕漉漉的,宛如一隻被侵犯了領地的食草動物。然而即使這樣,她也隻會瞪著眼睛罵:“你輕浮!”
楚錦瑤自覺很有氣勢地罵完人之後,眼睜睜看著秦沂開始笑。他先是眼睛亮起光來,耀眼的讓人不敢逼視,隨後唇邊浮起笑意。他的整張臉都因為這個動作,變得活色生香起來。
秦沂五官清豔,當他冷冷看著一個人時,那姿態宛如高山之雪孤江之月,明明倨傲得不行,卻讓人生不出討厭之心來,仿佛這個人生來就該站在眾生之上。楚錦瑤印象中的秦沂一直是這個模樣,等成婚後,楚錦瑤才發現原來秦沂也會笑,即使笑意裡仍然帶著調侃和譏誚,可是他淡淡一笑,容貌的殺傷力顯然成倍翻轉。平日裡楚錦瑤看著秦沂的笑容自然覺得賞心悅目,可是如今她在生氣,而秦沂還這樣笑,這就很氣人了。
“你還笑!”
“好好,我不笑。”秦沂雖然這樣說,可是眼睛裡的笑意卻絲毫沒有收斂。楚錦瑤這樣炸毛的模樣太可愛了,越發勾動秦沂骨子裡的惡劣因子。
秦沂伸手去揉楚錦瑤的發髻,直到把她整齊端莊的發髻弄得一團糟,這才感覺舒服了一些。秦沂見楚錦瑤還繃著臉,於是拔下她頭發上的簪子,調整到自己喜歡的位置,一邊拔,一邊慢慢說:“我方才看那個宮女,隻是想知道這些天太子妃究竟做了些什麼。你自己往哪兒想呢?”
楚錦瑤就知道她的動靜瞞不過秦沂,楚錦瑤有些吃味,他對她的東西了如指掌,可如果秦沂在外麵搞些什麼,她鐵定被賣了都還在數錢。楚錦妙說:“她們可是皇後送給你的美人,我哪兒會做些什麼。”
秦沂笑了一聲,輕輕捏著她的鼻子,說:“倒打一耙,和我還嘴硬。”秦沂頓了頓,突然意有所指地說:“你若是在後宮平衡勢力,走得辛苦,不如換個法子。”比如,說動他,讓他來出麵打發走四個宮女。這可謂簡單又省事,不會有任何麻煩。
楚錦瑤聽到這裡,故意朝後拋了個又嬌又勾的眼神:“太子殿下是這麼沒原則的人嗎?”
“不一定。”秦沂也笑著看她,“你不妨試試。”
楚錦瑤終於繃不住笑了:“殿下,您是儲君,國之根本,你可彆這樣!”
秦沂也被逗笑,他手指從楚錦瑤的頭發中穿過,心裡繾綣之餘,也微有些遺憾:“你還是想自己做?”
“嗯。”楚錦瑤低低應了一聲,“我不能總是靠你。”
秦沂頗想說怎麼不能,他是她的夫婿,理應一輩子讓她來依靠。但是秦沂也明白楚錦瑤的顧忌,一次兩次能靠秦沂擺平,日後呢?秦沂畢竟不能時常在後宮待著,他總有看不到的地方,楚錦瑤自己試探著出手,學習在後宮中立足,其實是最聰明的法子。
“立人者,唯有自立。”楚錦瑤說,“殿下,這可是你在長興侯府教我的,我一直在學。”
“對啊。”秦沂不知為何想歎氣,理智上是一出,實際上又是一出。秦沂喟歎道:“我後悔教你這些了。”
“為什麼?”
因為他沒想到最後楚錦瑤會成為自己的妻子,教來教去坑回了自己身上。但是秦沂沒有說自己的真實想法,而是故意說:“可能是因為你太笨吧。”
楚錦瑤滿心歡喜地等著接下來的話,結果一聽是這些,登時惱了,回身就用拳頭錘他:“你說什麼!”
秦沂一隻手就能握住楚錦瑤兩個拳頭,笑著任由楚錦瑤撒氣,而楚錦瑤下手也很有分寸,這點力道打上去,就跟撒嬌一樣。
等兩人鬨累了之後,主要是楚錦瑤累了,兩人靜靜依偎著休息。楚錦瑤靠了一會,低聲問:“殿下,我這幾天做了什麼,你都知道?”
“顯然。”
“那我這個學生有沒有給你丟臉?”
“沒有。”秦沂也忍不住放軟了聲音,低低道,“你做得很好。”
楚錦瑤也知道這話哄她的成分很大,不過她不願意細究,而是握住秦沂的手,目光湛湛地看著他:“殿下,我一定會成長為那個能與你比肩的太子妃。”
“好啊。”秦沂看著楚錦瑤的眼睛,幾乎要陷在這片絢麗的光暈裡,“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