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沈父愣是沒算到自己早死,發妻又卷了家中餘錢彆嫁。長子撫養著次子,彆說置產,娶妻都困難。
沈拓道:“眼下支應不開,也隻能因小失大了。三表叔,我想著將山林一分為二,一半留給二郎,二郎那一半一根樹也不動。我這一半,揀了那些有模樣的賣掉。”
曹三看了半天,心中還是覺得可惜,便連許直也道可惜。沈家山林大半是杉木,看大小也有七八年的樹齡,再過十來年,著實不是一筆小數目。他既做了表叔,兩家又親厚,少不得要為沈拓打算,拉了他到一邊問道:“大郎你不用抹不開臉,你隻說你手上有多少銀錢?聘禮又打算用多少?”
沈拓嘿嘿一笑,道:“也不過四五十兩,我統籠著算一下,想湊個百兩銀子。納征下聘所用布匹、首飾、鮮豬、乾果等再加上現銀,用上五六十兩。餘下修繕屋宅、置辦酒水宴席雜事。”
曹三聽他這糊塗賬,顯些想吐血,罵道:“你他娘要辦多少酒水?你小子有多少親朋要請?一兩銀子也能辦得上等的席麵,你他娘要費幾十兩銀?聘禮不說,這是你給你娘子的體麵心意,多少也沒個準。你家屋宅也隻是被糟蹋得雜亂些,不過補些瓦片,補漆梁柱,這些表叔家就能與你做好,你到時隻費個一二銀子請那些學徒長工吃個酒宴便罷。儀仗花車不用你小子考慮,我們又不是死人,讓你自個張羅這些憑個心酸。”
沈拓被罵得張口結舌,半晌才道:“這……總要往寬裕裡打算,免得臨到頭後手不繼的。”
“這倒是個理。”曹三氣哼哼,“不如這般:你這山林先不必大動,先揀出有年份的賣個十來兩,將納征用銀留出來。到時再看請期請的是什麼吉日?寬緩些年底或明歲,你總又有銀錢進益,要是婚期緊,再作打算。”
沈拓摸摸鼻子,道:“我與何家結親,本就是我高攀,想著總儘自己全力方不委屈何家小娘子。”
“我看是因為何小娘子生得美貌。”曹三斜著兩隻眼,“我聽二兄說何小娘子生得天上有人間無,如同青娥素女下凡。”
沈拓被打趣得如同滾水燙過的蝦子,道:“她脾性也是極好的。”
曹三笑:“你才見她一麵,統共也說不了幾句話,就能知道脾性?你二伯娘還以二兄是個風流才子呢。”
沈拓認定何棲是個好相處的脾氣,他也不反駁,隻麵上透著笑意。看得曹三直搖頭,他這表侄是沒救了,大雁都沒送過去,就已經迷暈了頭,那何小娘子不是天仙,倒像狐狸精。
許直這才知道沈拓原是為了婚事花費賣樹,忙道喜道:“竟不知道都頭好事將近,恭喜恭喜,預賀都頭夫妻和美,多子多福。”
“承你吉言。”沈拓謝過。又將剛與曹三商議之事說與許直,“原說要儘賣的,沈某卻又出爾反耳,許叔切莫見怪。”
“誒,都頭實是多禮,自古買賣哪一口而定的,自是商而後定。”許直道,“許某也沾沾都頭的喜氣。除開此趟的買賣,都頭不管何時來找許某,許某自都接下。”
這自然好,沈拓抱拳道:“有勞許叔,沈某婚時,許叔來吃一杯喜酒。”
“都頭相邀,哪敢不去啊。”許直樂了。能結交沈拓,他自然樂意。
這次買賣做的,三人皆是心情大好。曹三與許植拿草繩綁了看中的樹木,另使人砍了運回去炮製。
晚間,許直親自送了十四兩銀子來,沈拓接了,笑:“許叔彆吃虧就好。”
許直道:“托大說一句話給都頭,在商言商,商人又怎會做賠本的買賣。都頭若是看得起許某,將來山林的木材成長,還賣與我。”
這話沈拓一笑置之,並不應他,道:“沒個七八年不成材,到時誰知什麼光景,許叔也打算得忒遠了些。”
許直雖有心想搭上沈拓,今天一番交道下來,知道他不是什麼好糊弄的,再者中間又有曹三指點,倒顯出幾分滑溜來。他也不心急,又絮叨幾句揖禮告辭。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廝熱情得很。”一個人騎了匹白馬,慢悠悠地從一旁角落踱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