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微一沉呤,閃身去了廚房方向,目測了一下屋舍位置布局,從最西邊院牆與屋舍的空隙間繞過去,摸到了廚房後門。見一口大缸旁邊一圈的地都被水弄濕了,木蓋被扔到了一邊,廚房的門卻是開著的。
抽刀在手,隱在門側,忽聽裡麵何棲的聲音。
“神使……肉熟了。”
果然有賊。
沈拓微微探了下頭,那賊想是故意留著門,以防突變之時能有逃脫之道,哪怕屋中呆著,選的也是利於逃離的位置。便是吃肉,也是站在灶前,不用碗不用筷,就著鍋,拿刀插了肉塊也不嫌燙,隻往嘴裡塞。
沈拓將他看個清楚。
生得不算強壯,胡子拉渣,臉色青白,聽他腳步聲也是虛浮無力,想是這些天東躲西藏,少吃少睡,使他不敢隨意橫行。手中那把匕首倒是上好的利器,也不知是哪得來的,刀刃生寒。
沈拓沒見著何棲,應該是在灶前燒火,剛剛煮熟了肉,叫這個賊人來吃。倒是人很好的機會,隔了一個灶台,哪怕他不及製服,賊人想挾了何棲也要繞過去行動。
電光火石之間,沈拓整個人猛虎般撲了過去,一個肘擊將賊人打倒在地。賊人哪料有此激變,倒地之後,一個翻滾就要去揀失手掉在地上的匕首。沈拓哪容他動作,一腳踢走匕首,另一腳踩了他的手,拿橫刀架了他的脖子,道:
“你再動一下,腦袋可就此搬了家。我倒想看看,你的腦袋像不像韭菜,割了一顆還能長出第二顆來。”
“天差饒命,天差饒命,我隻是腹中饑餓,討些吃食,我委實沒有傷人。”賊人倒是能屈能伸,見沈拓身手高強,趴在地上,嗵嗵就在那嗑頭求饒。
何棲呆呆地注視著沈拓,他頭發散亂,臉上有汙漬,渾身臟兮兮的,袖口還有暗紅血跡,指甲縫有著泥垢,一身濃重的汗味。
但是,在生死之間,他如一個英雄,就這麼乍然出現,製服了凶徒,救她危險之中。
何棲不知怎麼鼻間一酸,所有的害怕和委屈刹時間通通湧上心頭,隻想狠狠地大哭一場,宣泄所有的情緒。
沈拓也呆了呆,他看到何棲從灶台後探出頭,抬了下眼,長長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頃刻之間就紅了眼睛。
“你可有受傷,可有受欺負?”沈拓急了,也不知何棲受了什麼委屈。一時惡向膽邊生,手腕一翻,橫刀刀口直對著賊人的脖頸。
“天差,天差,我沒動這小娘子半根手指。”賊人隻覺脖間刺痛,似有血液湧出,顫抖著聲音道,“我……我……你不信隻管問小娘子。小小娘了,你是我極樂門……”
一語未了,被沈拓一腳踹了肚子,痛得在地上團在一團。
“阿圓?”
何棲眼淚撲簌簌往下掉,自個拿手抹了,越抹越多,直把沈拓急得恨不得一刀結果了賊人上來安慰她。
抽了抽鼻子,道:“我無事,這賊人還不曾傷我,他晚間在水缸裡躲了一夜。”
賊人聽他們語氣親密,想是拚頭之流,直悔不該躲進這戶人家。
“真沒傷到?”沈拓仍不放心追問。
何棲搖搖頭,又問:“你可要繩索?”不等沈拓回答,撿了捆柴火的粗麻繩出來。
賊人抬頭怒道:“你這個臭婆娘先頭可是在戲耍爺……”
沈拓不等他口出穢語,乾脆踹翻他,拿麻繩剪了他的手,捆了結實,破麻袋似得扔在一邊。
“可是嚇到了?”沈拓見何棲兩頰被淚水打得濕漉漉的,就想拿手去為她擦拭,伸手才發覺自己的手臟得很,又是泥又是血的。
何棲見他手背指關節破了皮,想是握拳打架所致,不等他縮回,反拿住他的手。他很高,手也大,手掌寬厚,指間有繭,手背又有傷痕,觸之極為粗糙。何棲看得很仔細,翻來覆去。
沈拓被她這麼握著,由著她翻看自己的手,略不自在道:“臟得很,阿圓?”
“我可是讓大郎不自在了?”何棲拿手絹替他綁了傷口,問道。
沈拓想:她以前也這麼問過我,我隻記得她問,卻忘了自己是如何答的。手絹纏繞在他手間,輕裹著那些微不足道的傷口,卻像直綁在心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