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何棲二人情意綿綿,何秀才在自己房裡急得火燒眉毛,施翎進來時,他正預備翻窗出去呼救。
施翎驚得差點兩腿打結,何秀才一把年紀,這摔了可怎生好,忙抱了何秀才的腳,道:“何公莫急,當心腳下,嫂嫂那邊有哥哥呢。”
何秀才聽見施翎的聲音,懸著的心落下了一半,但他們父女情深,哪裡放心得下,催了施翎要來找何棲。
施翎心道:一個毛賊,能在哥哥手下走幾回!哥哥難得見嫂嫂一麵,多個一時片刻互訴衷腸豈不是好事?
他拖拖拉拉不肯走,何秀才情急之下,生出一股力氣,隻管扯了施翎沒頭蒼蠅似得抬腳。
“何公放心,以哥哥的身手,嫂嫂肯定得救。”施翎無奈。
何秀才整個如浸冰水,道:“我僅這麼一女,若她出事……我……”
施翎原本最煩這樣嘰嘰歪歪的人,都說了無事無事,偏還在那哭喪著臉,仿佛不出事便不甘心似的。然而何秀才不同,他似陷在了無限的傷悲之中,施翎毫不懷疑,如果何棲出事,眼前這個老者怕也活不下去。
他們不過養父養女,半點血緣也無,卻是老牛舐犢,而他,雖也有親緣手足,若他身死,兄長想必隻是不管不顧、掩鼻而過。
施翎一想到此,頓覺無趣,道:“何公,我帶你去。”
“好好好。”何秀才一疊聲道,自個前頭也不顧有沒有危險,隻管往廚房趕去。
何棲也正擔心何秀才著急,眼見門口人影一閃,棄了沈拓跑出來:“阿爹。”
“阿圓,可有受傷?”何秀才上下仔仔細細打量著何棲,見她雖形容有些狼狽,臉有淚痕,倒不像受傷的模樣,一顆心總算飄飄蕩蕩落回了原處,“無事就好,無事就好……”又內疚道,“都是阿爹無用,竟不能護你一二。”
沈拓立那悵然若失:阿圓心中,總是自己的阿爹最為重要。
施翎看他喪氣的模樣,過來拍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他們父女情深,哥哥才識得嫂嫂多久,幾個月前,連你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沈拓自然知道這個道理,知道歸知道,心中卻難免空落落的,道:“他們父女當如此。”
那個賊躺在地上裝死,聽施翎叫何棲嫂嫂,暗罵:竟是一家人。自己真是天不假年,時運不濟,一頭撞進地獄門。試著用手鬆鬆繩結,竟是越動越緊。
“爺爺教你一個乖,這叫雙環結,又叫死豬結,鄉下殺豬,拿繩捆了腳,那豬隻管嗷嗷,卻是越掙越緊。”施翎笑,蹲那用手拍拍賊人的臉,很是得意,“隻你這豬,太瘦,沒幾斤肥油,賣不了價。”
“爺爺饒命,爺爺不如放你孫子一趟。”賊人打蛇纏上棍,在地上扭動,“爺爺要是放了孫子,孫子助爺爺發一筆橫財,潑天的富貴。”
沈拓拿他身上的衣裳擦了擦刀:“你們有潑天的富貴,還用乾打家劫舍的勾當?”
“想活命,還拿話誑騙爺爺。”施翎怒道,張開巴掌就把賊人扇成了豬頭,“你長對招子有個甚用,跑來嫂嫂家中躲著,驚憂了她,還敢求饒?”
賊人心中把施翎罵得狗血噴頭,這小白臉竟是混人,銅碗豆一顆,油鹽不進。轉而又向沈拓道:“天差,聽你孫子說……”
“你也配做我孫子。”沈拓橫眼,很是嫌棄。有這種孫子,豈不是祖墳不修。他與阿圓是做了幾輩子虧心事,才攤上這種孫子?
“是是是,小的不配,小的不配。”賊人改口,“天差,小的不說假話。小的聽教中長老說過,教主私下吞了好些金,背人藏了起來,至今下落不明。”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沈拓掩下心中的驚疑:“你們那個教主吞了教中的銀錢?”這倒並非沒有可能,彌樂教本就是騙子團夥,一夥騙子內裡勾心鬥角,內訌盤算也是情理之中。
“教中長老暗中……尋找過,隻……隻沒找到蹤跡,沒有實柄。”賊人又神秘兮兮道,“我聽了那麼一耳朵,雖不知道那筆銀錢藏在何處,卻知道個大概方位。天差和這位……爺爺都有一身的本事,若是去找,必定手到擒來。天差,爺爺,你們說這是不是一場潑天的橫財?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天差和爺爺如此好漢,當過呼奴喚婢,左擁右抱的富貴日子。”
“我是好漢,卻不是你能哄的。”沈拓將話記在心裡,“你們這些人逃竄之中,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血,我饒你?你問問那些亡魂答不答應?”
“天差,潑天的富貴啊,潑天的富貴……”賊人見他竟然不為所動,隻把鼻涕眼淚都急了出來。
沈拓懶怠理他,拎了人,見何棲在何秀才麵前神情依賴,不忍打擾,隻不好再耽擱下去,道:“嶽父,阿圓,我先把賊人押解回衙內。晚間再來看你們。”
何秀才回過神,想著自己驚慌失措之態儘落小輩眼裡,慚道:“此次多虧大郎來得及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嶽父又說客氣的話。”
“大郎晚間帶了小郎與施郎君家來吃飯。”何棲道,“無端端遭此一劫,熱鬨一番去去穢氣。”
不待沈待回答,施翎已經先搶先道:“那敢情好。嫂嫂會不會做蝦餅?炸得香脆,就酒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