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偌大的帥帳安靜下來,隻聽見燈燭燃燒的輕微滋滋聲。
趙徵一撩簾子從內間走出來,正伏案的紀棠聽見聲音, 抬頭望了眼。
趙徵剛沐浴完畢。
趙徵知紀棠愛乾淨,一忙完就趕緊吩咐衛兵燒水抬上來。接下來他不會有什麼洗浴時間的, 得點空隙趕緊洗洗, 免得紀棠嫌棄他。
兩人從前相處也是習慣了,趙徵洗的時候沒想太多, 匆匆洗了個戰鬥澡就出來了, 隨便披上內衣就撩簾出來,衣帶係得馬虎前襟半敞著,他另一隻手按著條棉巾擦濕頭發。
簾子撩起了才察覺不對,動作一頓, 他現在和阿棠關係不一樣了。
紀棠不禁挑了挑眉, 嘖,裡衣雪白, 長發烏黑,帶著浴後的濕漉漉水汽, 最吸引人目光的當然是那半開的襟口,趙徵經常精赤上半身練武的後果就是淡淡小麥色的肌膚,肌肉緊繃,線條流暢,軀體精健爆發力十足視覺觸感一級棒。
身材比記憶裡更好了啊。
養眼程度五個加。
紀棠忍不住上下多看了兩眼, 然後暗暗點頭, 很不錯的嘛。
她看得是大大方方一點都不帶遮掩的,托腮翹著唇角興致盎然,目光裡帶著一種女性欣賞優質性感的男性那種感覺, 落在趙徵身上,那觸覺仿佛有實質似的。
他耳根一下子就熱起來了,像被人放了把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我先去穿衣服。”
他有點結巴說了句,像被燙著一樣,火速往後一跳,飛快把門簾甩上!
被她用充滿興味的眼光上下打量,讓趙徵感覺像剝光了一樣,從前曾邀請紀棠抵足而眠在她麵前大大方方脫得隻剩一條褻褲的人,現在心怦怦狂跳像要蹦出來一樣,他拉緊內簾,靠在帳柱上,聽外麵紀棠哈哈大笑,笑聲清脆悅耳歡樂得不行。
他抹了一把臉,麵皮滾燙火熱,心裡不自在極了,但聽著她的笑聲,唇角還是不知不覺翹了起來。
趙徵胡亂擦幾把頭發,撿起中衣穿起來,等穿好以後,又剝下來換了一套。他這身內衣已經被頭發的水打濕一半了,他怕濕著穿會挨罵。
隻好把棉巾撿起來,使勁擦好頭發,再重新翻新乾內衣換上,然後才重新穿衣戴甲。
這麼一折騰,等他弄好出來,已經是兩刻鐘有多了,心跳和情緒總算平複下來了。
他輕咳一聲,定了定神,撩起簾子出去。
瞄了紀棠一眼,她已經把剩下的軍務收好尾了,正歪在榻上拿著他一卷水戰兵書看。
紀棠瞅他一眼,彎了彎眼睛,行吧,小樣兒,不逗他了,以免睡不好,明日還得急行軍呢。
她招手叫他過來,檢查一下頭發,還算滿意,“等下把頭發再擦一擦,不要束,敞著睡。”
盯著這個目光明亮耳根微紅的介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年輕男人,她輕輕笑了一聲,餘光瞥見她剛擱在桌上那卷兵書,這是一本水戰兵書。
趙徵很勤奮,自成功得了上雒甘州之後,水戰兵書就沒離過手。
馬上,他就要打一次水戰了。
她還是有點點擔心:“明天就動身赴梓州了,你當心些。”
“早些睡,好好休息。”
她跳下來趿上鞋子,她回去啦,不打攪他養精儲銳了。
紀棠微笑粲然,目光融融,映著燈火那暖意滿得仿佛要溢出來似的,她回頭一笑,趙徵方才怦然而動過的心坎一下子就暖了起來了。
這是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暖融融的,心一下子就脹滿了。
他應了一聲好,依依不舍把她送出帳門,看她進了隔壁帳子,又站了片刻,這才不舍轉身。
……
休憩了一夜,次日天蒙蒙亮,大軍開拔。
魏朝這兩支大軍經過短暫相觸之後,很快分開,一支直奔與江眠相對的大江北岸,而另一支繼續西進,急行軍往梓州而去。
抵達梓州,經過兩天的休整備戰之後,三月廿七,南征第一戰正式拉開帷幕!
這是魏朝醞釀了將近十年的大戰。
如無意外,也將會是天下歸一的首戰。
戰事一動,天下矚目,南北氣氛一下子就繃緊了起來,尤其是首當其衝的梓州到江眠一片,空氣沉甸甸仿就要凝結。
江眠大戰有多重要,不言自喻。
但對於紀棠而言,更重要的是這是趙徵第一場水戰。
多少還是添了點不確定性的,雖不十分多,但還是有,哪怕原軌跡裡趙徵水戰天賦是極其高超,但這不還是第一次嘛。
不過她沒表現出來,打仗的都很相信玄學,不吉利的話誰也不會說的,紀棠拍了拍趙徵帥氅上的一點折痕,笑眯眯對他說:“好了,再見麵,咱們就該在江眠城了。”
她語調輕快,順著呼呼的江風,聲音像飛起來似的。
自從被她親過彈過耳朵,兩人感情有一種漸入佳境的感覺,相處時彼此之間仿佛多了一點什麼,趙徵不會說,但他能感覺得出來。
兩人此刻站在江邊,趙徵一身玄黑重鎧,馬上就要登上戰船了。
兩人麵對麵,目光相觸,看著她靈動嬌俏的麵龐和目光,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兒來形容他心裡的感覺的話,那就是心花怒放,他不知怎麼形容自己感受,隻覺得無比的喜悅和歡欣。
“嗯。”
他點點頭,江風有些吹散他的聲音,讓他的聲音帶一種飛絮般的細碎觸感,他注視紀棠的雙眸映著陽光,染上了一種彆樣的光彩,他說:“等江眠諸事了了,我去花溪接你好不好?”
他心上的姑娘露出了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臉,告訴他:“好啊!”
“那我等你啦~”
趙徵用力點頭:“嗯!”
你等我,我很快就來。
……
趙徵登上主艦,風帆立即升起。
紀棠目送他大步踏上船舷以後,她也飛快往後麵小跑過去。
紀棠今天一身深紫色的勁裝,外麵穿了整齊的軟甲,她在後軍的戰艦上船。
江眠城是南梁對大江上遊防禦的第一個重塞,駐將守兵之強自不必說了,作為南北大戰的第一個接觸點,這江眠大戰將會是一場硬仗。
除此之外,除了江眠的南梁將士這一正麵敵對的敵軍之外,趙徵還有一個競爭對手,毫無疑問這當然是皇帝。
兩路大軍正麵和側麵一起攻打江眠,作為南征第一戰和南梁最西的要塞,江眠的軍事意義極其重要。誰先攻陷江眠城,不單單是聲威的問題,更重要是對江眠和南征節奏的掌控程度問題。
為此,趙徵他們戰前會議開了很多次,各種戰況演變都商討過,什麼情況該怎麼攻打,怎麼分兵,怎麼攻打江眠又怎麼“不經意”去攔一攔皇帝?都有具體方案在。
為此,這次趙徵這邊可以說是傾巢而出了,連一直負責坐鎮大本營的沈鑒雲也登上主戰艦了。
紀棠倒沒跟上去,主要趙徵覺得衝鋒第一線太血腥了也危險,紀棠負責的是另一個比較機密的任務。
戰船速度非常快,順著洶湧江水一衝而下,午後,就衝過梓州,遠遠望見暮靄彌漫的江眠城。
今天天氣不好也不壞,薄薄的陽光,落差大的江麵一層薄霧,前軍能看得清晰,但後軍卻隱隱約約隱在江霧之中。
後軍其中一些艘戰船悄悄放下吊繩,將一條條小舢板放在江麵上。
紀棠衝栗泉揮揮手,清喝一聲,舢板紛紛往南岸劃出。
江中激戰正酣,她帶著數百人左繞右繞,很容易就隱進一條水草豐茂的小支流之中。
紀棠帶著這時哨探隊伍很快分散,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監察後續登岸行動的皇帝大軍,以及時又快準地通風報訊,方便預先安排好的分軍攔阻堵截,為趙徵主力攻城爭取更大時間。
紀棠帶著數十人,直奔沈鑒雲預判可能性最大的花溪小鎮。這小鎮就緊鄰大江南岸,他們貓在這裡甚至能聽見呐喊和戰船碰撞的隆隆聲喊殺聲。
從日間一直到入夜又一直到次日傍晚,喊殺聲往這邊逼近,劉元側耳傾聽動靜,“應該是開始登岸了。”
是開始了,他們已經開始看見有零星溢散的逃兵,暮色四合,但還是隱約能看見都是穿著南梁軍服的。
紀棠他們馬上調整一下位置,儘量把觀察範圍拉開。
等了可能有一個多時辰,隆隆的軍靴落地聲響起來了,劉元眼睛最利,他伏在河畔瞪大眼睛眺望,第一個看見了昏暗暮光中泱泱兵士的軍服樣式。
一開始是他們山南軍的,但紀棠他們多機靈,她揮揮手,劉元等輕功極佳的好手已經竄了出去了,很快回來,劉元急聲:“對了,就是他們了!”
最前排的偽裝軍服之後,清一色都是皇帝陣營各部的服飾。魏軍各營軍服會在領口袖口下擺之類的地方會有一點細微差彆,劉元眼睛極利,哪怕這樣的天色,他依然一眼就辨清了!
大軍人數之多,必是主力之一,並且根據劉元觀察,很可能就是皇帝禦駕的中軍。
紀棠打了響指,真的來了!
鑒雲真棒!
“快,快通知國公和杜藹他們,快點!!”
按照原定兵力布置,附近最近的兩支應是柴武毅和杜藹,不知誰最近,但趕緊通知,得馬上過來堵人了!
“是!”
劉元陳勝都親身上陣了,二三十人飛一般往兩邊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