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棠長籲一口氣,她的任務就完成了。
她心情就挺好的,這個時間點登岸,就代表江麵大戰很順利,紀棠先前那點點擔心立即飛了。
很好,那接下來,就看柴武毅或者杜藹的了。
……
昨日開始的那一場大戰,是由皇帝方率先打響的,他更近,就駐兵大江北岸,一得上遊確切的訊報和暗報,戰事隨即就打響了。
而且就算他不打,南梁這邊也要打,近日南梁已經接連挑釁多次並發生了小範圍交戰,不過大魏有大魏的作戰計劃,皇帝下令不出,不管敵軍怎麼叫囂魏軍都不理會,所以才打不起來。
浩浩湯湯的江麵,兩色戰船各自排開,打得是一個火花四濺!箭矢、弓.弩、投石、火彈,滾滾如雨!夾雜著兩艘戰船重重撞擊在一起的轟隆聲,鉤拒重重搭在敵船船舷,兵士躍過去,登時血花飛濺,喊殺聲震天!
戰況極其激烈!
趙徵率軍自梓州上遊直衝而下,高大落差之大,將近三四百裡的水路,小半天時間就到了。
氣勢洶洶,自側麵殺入戰場!
挾俯衝之勢,饒是南梁早有準備,一時也是難以抵擋。
南梁駐江眠的是當世有名的大將孫承建,他很有辦法,在江流暗礁前灘的拐彎收窄處布下鐵鏈鐵錐,人為將江麵布置成船隻一大片無法通行的礁區,但被趙徵以竹筏勾帶人手火油燃燒連灼帶拔等等方法成功衝開。
也就是這裡耽誤了很多時間,不然他不會午後才到的。
孫承建深知腹背受敵的危險性,所有他爭取要趙徵大軍趕到之前先擊退皇帝,可皇帝戎馬半生戰績彪炳,又豈是那麼好打發的?
最終魏朝還是兩軍合一,鏖戰一天兩夜,成功大破江眠水師,水戰轉陸戰,孫承建不得已掉頭進城,轟隆一聲閉上城門,魏軍隨即登岸攻伐江眠城。
而皇帝和趙徵的競爭,未登岸就開始,雙方都搶著壓向南岸!
最終還是側麵而來的趙徵占據地利優勢,成功搶了先。
皇帝恨得不行,當即下令儘快掃青仍在頑強抵抗的南梁戰船,他率先直奔南岸。
江眠城,一麵臨水,背後靠山,左右則是迂回的山嶺和丘陵,是一個三麵有山一麵臨水的好地方。但它左右的山並不是連貫的,而且相對比較低矮,也不陡峭,所以最佳攻城位置,其實是南城牆也就是背山那一麵。
趙徵搶先登岸,就是要搶占這個最佳攻城位置。
既已搶占成功,那城破之前,他當然不會願意看見皇帝的。
左右各有安排分兵,柴武毅杜藹薛誌山陳植等大將一邊追擊敵軍,一邊等著紀棠那邊的訊報。
劉元速度很快,於是,皇帝中軍急行軍直衝江眠城南之際,就剛剛好正麵遇上了正在與一支梁軍大戰的柴武毅部。
前方廝殺正酣,一邊是江,一邊是山嶺,正好把行軍通道堵了個嚴嚴實實。
攻城得輜重,得步兵,騎兵在攻城戰發揮作用遠沒有平原戰那麼大的,所以哪怕急行軍,速度也有限製,如果繞路的話,得多花費至少兩個時辰。
此時的孫承建已是強弩之末,極遠處攻城激戰的喊殺聲他們在這個位置都能聽得見,再等兩個時辰,隻怕趙徵要破城而入了。
皇帝立即令哨兵飛馬傳旨,令柴武毅全力轉挪讓出位置。
皇帝眉目冷肅,旋即又下令衝殺!
對比起繞路,最好的選擇當然是和柴武毅部一起絞殺這股梁軍了。
現在是檢驗柴武毅心意的時候了。
假若他真的被動搖,心生中立和沉默的意向,其實可以不著痕跡被衝開口子,在皇帝大軍的幫助和衝壓之下不得不往後退,讓出一部分前路。
戰況曆來訊息萬變,這種事情很難說得清的,柴武毅儘全力了,但他是沒能截住,這種情況也很正常,誰也說不得他什麼。
簡單概括,就是偷偷放水。
方才來傳旨的甚至是皇帝的心腹親衛,柴武毅知道是什麼意思。
江風呼呼,將明未明的晨光,塵土飛揚喧囂震天,遠遠望去,柴武毅沒看到皇旗,但他看見了西邊黑壓壓的大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重重一抹臉,厲聲喝道:“全殲敵軍,一步也不能後退!!”
他還是毫不猶豫做出了選擇!
他一步也不肯退,誓阻攔到底!!
前方,呐喊震天,戰況極其激烈,隻和以往相比,指揮間卻不著痕跡對敵軍留了幾分餘地。
柴武毅部動也不動,牢牢堵住了去路。
這一刹,皇帝麵色陰沉如水。
他勒馬停駐足一刻鐘,冷冷從齒間擠出聲音:“傳朕軍令,後軍轉前軍,繞路!!”
......
柴武毅和皇帝之間暗流洶湧,紀棠並不知道,此刻她正蹲坐在那條叫花溪的支流上,眺望對岸,等待趙徵來接他。
趙徵並沒有讓她等很久。
他果然搶在皇帝麵前攻下了江眠,城池才剛下,命沈鑒雲鐘離孤杜藹栗泉等牢牢掌控城池布防和其他,稍稍能喘口氣,他立即一抹臉上血汙,飛馬往花溪鎮疾馳而去。
實話說,他此事的模樣,委實和好看沾不上邊,一身一臉的血跡汙穢兮的,噴濺的點點紅褐還沾在臉上脖頸上,剛自戰場下來渾身殺氣騰騰,眉目極其凜冽。
但他乘著小舢板而來,那眉眼神態卻變得極柔和,一望到紀棠的身影,他登時就露出笑,朦朧的月色打在他身上,他眼睛和臉頰映著紀棠這邊點起給他指路的燈籠,一下子就亮起來了。
燈光,漁火,遠處江岸連綿的楓樹,雖未到楓葉如火的季節,隻楓樹婆娑亮光點點,映著他柔和的神態和明亮的笑臉,紀棠覺得很美很美。
她不自禁笑了起來了。
那滿身血汙的青年踏著舢板迎她而來,點點漁火和蒼翠的楓堤,淺淺的流水聲,她笑彎了眼睛。
“阿徵!”
她站起來喊了他一聲,趙徵隻覺得她這一刻的笑容極其燦爛,如煙火綻放,然後她衝他眨眨眼睛,就他的注視中,忽腳尖一點,直接飛躍過來。
趙徵慌忙往前踏了一步,俯身一抄將她抱住。
他打橫把她抱住,她雙手一勾就勒住他脖子,纖纖手臂,嗤嗤輕笑,俏皮又靈動,然後他聽她拖長調子,問:“趙徵,你想我沒有呀?”
想了。
很想很想,想得一刻也等不住了,馬上就要來接她。
......
今天趙徵經曆了許多許多的第一次,他第一次看見紀棠露出這種粲然的笑容,他說不出來,但感覺和從前每一次都不一樣。
她答應了他之後,他第一次這麼橫抱她。
還是她飛躍進他懷裡的。
她還趁著大家不注意,偷偷又親了一下他的唇角。
趙徵快馬在原野往江眠城飛奔,她與他共乘一騎,風迎麵拂過,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要飛了起來。
同一夜的月色。
月光照亮了那馬蹄聲噠噠的原野,也照亮了軍靴落地聲的仍遝遝不絕的江眠古城。
血腥味和硝煙猶在,那沈鑒雲豐神俊朗風度翩翩,卻沒讓任何人在他手上占半分便宜。
商量好要給的給出去,不欲給的把的牢牢,那神仙一般的人物,嘴皮子卻相當了得。
江眠城大半在他們手上,傷重被勸降的孫承建和一眾優秀將領以及戰敗投降的精兵,都儘數收編到趙徵麾下。
這都是因為皇帝抵達江眠之時,城池已經被趙徵攻破了。
被阻截的皇帝,不得不慢了一步。
月色如水,照在黑魆魆的城牆上。
皇帝麵沉如水,眉目如浸寒冰:“柴武毅,鐘離孤。”
方才一直硬邦邦與他嗆聲的,正是鐘離孤。
除了鐘離孤和柴武毅,旁人也沒這個資格和膽氣。
柴武毅沉默不語,而鐘離孤站在沈鑒雲身邊,兩人一軟一硬,一唱一和。
而趙徵這個小崽子,竟是連人都不見。
而鐘離孤也隻推說軍務,含渾其詞。
暮春午夜的月光,沁涼如水,皇帝的目光冷若刀鋒。
不為他所用,即心腹大患。
看來,柴武毅和鐘離孤已非除不可了。
作者有話要說: 鐵甲柔情,感情漸進佳境了哈哈,棒棒的,趙徵和柴武毅都厲害!但雙方矛盾也越來越尖銳了,柴武毅和鐘離孤的堅決,促使皇帝要下狠手了誒。
肥肥的一章,明天見啦寶寶們!比心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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