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條錦鯉(1 / 2)

第二天天剛剛亮, 葉初然就悄悄起床,托老和尚的福, 廂房裡居然還有個小廚房,雖說隻有些木耳青菜之類,也難不倒廚藝精湛的她,很快她就熬了一鍋菜粥, 又用木耳豆腐之類做了幾個素菜包。

放在食盒裡,她興衝衝的拎著去了謝臨安的院裡, 吱呀一聲推門而入, 謝臨安正在誦讀佛經, 見到她盈盈一笑,“初然,起來這麼早。”

葉初然放下食盒, 到院中的井裡打了一盆水,端進屋中, “臨安哥哥, 快些洗漱, 我做好了早飯, 你要多吃一點,金針拔毒一定很辛苦。”

她總是那麼懂事體貼,謝臨安放下書本, 望著眼前小姑娘伶俐的眉眼,心中柔情暗湧,不自覺扮起了可憐, 鳳眸帶上一抹委屈,“葉娘,我昨晚沒睡好,胳膊酸痛。”

葉初然不知道有詐,心疼的上前為他揉捏起胳膊,安慰道,“臨安哥哥,剛換了個陌生的地方,睡不好也是正常,過兩天就好了。”

她細膩白淨的小手在他的胳膊上認真的捏著,俏麗的臉上神情專注,眼神憐惜,謝臨安不禁心神一蕩,伸手輕撫她的秀發,“初然,好了,我沒事了。”

葉初然不放心,又為他揉捏一會方才去水盆旁,擰了一條布巾,過來為他擦臉,謝臨安正欲伸手接過布巾,葉初然體貼的道,“臨安哥哥,你的手酸痛,我來幫你擦臉吧。”

謝臨安怎會拒絕這麼好的美事,臉上卻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初然,辛苦你了。”

“才不辛苦呢。”葉初然拿著布巾,輕輕為他擦臉,動作輕柔至極,謝臨安感覺自己在她眼裡就是塊嫩豆腐,小心翼翼一觸就碎。

這是葉初然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細細觀察謝臨安,她一直知道他十分好看,可是現在看來,是十分十分好看,原諒她找不到形容眼前美貌的句子。

少年的臉蒼白清俊,肌膚白皙如玉,隱約光澤流動,因為白襯得他的五官越發俊美精致,手中的布巾從他的前額擦到如畫出的鴉色秀眉,而後再到那雙墨染般琉璃鳳眸,再到高鼻,再到塗朱般薄唇。

葉初然一顆心怦怦亂跳,握住布巾的手有些顫抖,用力握緊,卻抖得更加厲害,心中暗暗埋怨自己顏控無藥可救,見到美少年這般沒出息。

謝臨安感覺到輕觸自己臉頰的那雙手抖得厲害,不由伸手握住那雙柔軟的小手,隔著布巾按在自己的臉上,溫潤的感覺似乎透過布巾覆在臉上,讓他心神皆醉。

兩人皆有些愣怔,一時之間,周圍的空氣也凝滯一般,眉眼纏綿,眸中都隻有對方的倒影,映入心田,刻在心底。

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葉初然猛然回神,飛速的把布巾塞在謝臨安的手中,一個箭步後退到幾米開外。

昨天引著他們前往廂房的小和尚在門外探頭探腦,“師兄,女施主,請二位去用早飯。”

葉初然摸了摸發燙的臉,故意咳嗽一聲掩飾尷尬,“小師父,你等一下,我們就不去用早飯了,我做了一些吃食,是素的,麻煩你帶給淨長師父。”

說完,她盛了一碗菜粥放在食盒裡麵,又放了兩個素菜包,“謝謝你,麻煩轉告大師,無以回報,這些吃食還請不要嫌棄。”

小和尚雙手合十作揖,“多謝女施主,小僧一定轉告淨長師父。”

小和尚走後,兩人相視一笑,葉初然端過菜粥和素包,“臨安哥哥,嘗嘗看我的手藝。”說完隨手遞過一個素包給他。

謝臨安接過素包咬了一口,是豆腐搭配木耳餡,豆腐爽滑木耳有嚼勁,搭在一起吃起來十分爽口,鹹淡正好,嘖嘖稱讚,“當真好吃,齒頰留香回味不已,令人食指大動。”

葉初然聽他誇獎,笑得眉眼彎彎,“臨安哥哥,你喜歡就多吃點。”

而後悄悄附耳說道,“我多做了些送個你師父,俗話說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待會他下針的時候一定會手軟的,你就不會痛。”

謝臨安幾乎一個包子噎在喉嚨裡,望著小姑娘笑成狐狸的狡猾模樣,隻能無奈的搖搖頭。

用罷早飯,剛才那位小和尚過來請謝臨安去後院,說淨長和尚請他早讀誦經,謝臨安笑著點點頭,“好的,多謝。”

“臨安哥哥,我送你過去。”葉初然從屋裡推出輪椅,和小和尚一起攙扶著謝臨安坐上去。

依舊是昨天那個院子,隻是這一次院子裡隻有淨長和尚一人,雙目闔上嘴唇微動,默默念誦經文,謝臨安衝葉初然微微頷首,示意她四處去逛逛,而後轉動輪椅走進院裡。

“師父,弟子來了。”謝臨安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淨長和尚睜開眼睛,“你來了,好,我們開始吧。”

兩人在院裡研讀起佛經,葉初然並未離開,搬了個小凳子坐在門口,托著下巴靜靜聽著兩人誦經,聲音悅耳語調悠揚,隻是那經文著實晦澀難懂,兩人咕咕嚕嚕的你問我答,聽得她直打哈欠。

她望著兩人想入非非,院裡的人猶如高山隱士,不食人間煙火遠離凡塵喧囂,淨長和尚長眉善目,舉止端方,那位少年解元眉目清朗,清清如鬆下風,朗朗似天邊月,越看越討人喜歡。

葉初然賞心悅目中過了一個時辰也不覺得乏悶,院裡兩人終於結束老和尚念經,看上去居然神清氣爽,果然精神食糧不是白吃的。

淨長老和尚從蒲團上起身下來,“臨安,你隨我來,我為你金針拔毒。”而後看了一眼在門口翹首以盼的葉初然,阿彌陀佛一聲,“金針拔毒需要些時候,女施主可以去寺裡走走,多謝早上的吃食,女施主的手藝十分了得。”

哎呀,老和尚這是誇獎自己啊,葉初然連忙學著小和尚雙手合十作揖,“淨長師父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大師不嫌棄,我會做些素齋給您品嘗。”用美食把老和尚搞定,才會儘心儘力為臨安哥哥診治。

謝臨安溫和一笑,安慰道,“初然,你先去逛逛,等臨安哥哥好了,自然會去找你。”望著兩人進屋的背影,葉初然隻能無奈的離去。

圓通寺千年古刹,廟裡的佛像、香爐以及寺外的古樹每一處都是極好的景致,葉初然逛來逛去不知不覺逛到了正殿,眼看幾名善男信女正在燒香祈福,想到謝臨安,她不由躍躍欲試。

正要走進大殿的時候,葉初然突然覺得背上一寒,有種芒刺在身被人死死盯著看的感覺,她向來警覺,忍不住回頭望去,身後並無人,暗叫奇怪,剛才她離開後院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難道是有人跟蹤自己,她悄悄躲在正殿的大門後麵,向外望去,院裡隻是些香客,並無什麼可疑之人,她長舒一口氣,看來是自己多疑了,她一不是奸細二不是有權有勢之人,跟蹤綁架也沒有用。

她腳步輕快的走到佛像前,從旁邊的案幾上拿起三根檀香,點燃後吹滅火焰,檀香升起嫋嫋青煙,葉初然將檀香恭恭敬敬插在香爐裡麵,跪拜後嘴裡喃喃自語。

“佛祖在上,路過的神明,聽到我說話的神靈,請保佑臨安哥哥雙腿痊愈,信女願意……願意用我的錦鯉屬性來換取。”

錦鯉大神(眼淚汪汪):“你居然為了那個小白臉拋棄我,你的良心不會痛嗎?勞資已經把他的腿治好了,你剛才許的願不作數。”

葉初然在心裡默念三遍,又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而後走到旁邊,抽了一根竹簽。

她將竹簽拿在手裡,反複查看,竹簽上畫了一朵雲,寫了兩句詩,好在她這些時間和謝臨安學習,繁體字也難不倒她,磕磕巴巴的讀出來,“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結尾注著上上簽。

葉初然十分高興,上上簽,那這是說明臨安哥哥的腿一定能夠治好,不過那句詩詞是什麼意思,長安不見使人愁,難道說自己和他要分開,可是他叫謝臨安,又不是叫謝長安,那就是說兩人不會分開。

一道陰影漫過,一隻白皙纖長的手握在竹簽上,溫柔動聽的聲音響起,“需要我幫你解簽嗎?”

葉初然驚訝的抬眸望去,眼前立著一名錦衣青年,二十**歲的模樣,瘦瘦高高身形挺拔,笑容溫文爾雅。

他的相貌並不算十分俊美,和謝臨安的清俊無雙以及許晏的風流倜儻完全無法比擬,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溫暖和善,仿若倒映著天地間各種鐘毓靈秀,讓人移不開眼睛,葉初然心裡忽然就想到一個詞,溫潤如玉。

雖然眼前這個人看上去人畜無害溫暖和煦,葉初然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莫名其妙突然跑出來一個人要給自己解簽,要說這是做慈善事業,她自己也不相信。

她禮貌的笑了笑,“多謝您,還是不用了,有人會幫我解簽的。”她伸手要拿回竹簽,不曾想那人緊緊握住,她居然動不了一分一毫。

葉初然有些驚訝,睜大眼睛望去,那個青年一雙秀目定定的看著她,眸子中滿滿的痛苦、思念以及悲傷糾纏一處,讓他的眼眸深邃如深淵,蒼涼如黃泉岸邊的彼岸花。

葉初然嚇得後退幾步,趁他一時不備拚命奪下竹簽,頭也不回的逃出大殿。

她一直逃出大殿外,逃到正門旁,才停下來喘口氣,回身望去,那個怪裡怪氣的青年已經不見了,看來是被自己甩掉了,太嚇人了。

她輕撫額頭,這在現代是不是叫做神經分裂或者是被迫害妄想狂,還好自己逃得快。

看了看日頭,怕是這會臨安哥哥還在治療,葉初然百無聊賴的繼續在廟裡閒逛,一會逛到後門的台階處,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正顫顫巍巍走上台階。

放在現代,葉初然一定不敢去扶,君不見除非家裡有礦,否則還是要掂量一下,葉初然雖說也算個富二代,但還是沒到那種程度。

可是在古代就不一樣,她本就熱心腸,連忙跑上前,“老人家,您小心,我來扶您。”

她攙扶著老太太,一步步走上台階,見她氣喘籲籲,忙把她扶到一旁的樹蔭下石凳上休息。

老太太休息一會,終於覺得身體舒適許多,仔細打量眼前的小姑娘,越看越喜歡,人好看心地善良,她連忙從挎著的籃子裡麵拿出許多花生和核桃。

“小姑娘真好,來,這是我自家炒的花生和核桃,多吃點,很好吃的。”

葉初然也不客氣,剝了幾個花生吃了起來,“嗯,又香又脆,您的手藝真好,您也吃。”

兩人邊吃邊聊,原來老太太家裡就住在這附近,小外孫生病痊愈,老太太來燒香還願,隻是家人都要忙農活,於是她一個人拎著香燭和貢品出門了。

葉初然聽到這裡點點頭,“老人家,不如我陪您一起去燒香吧,您年紀大,拎著這麼重的東西不方便,我幫您拎。”

老太太自然求之不得,葉初然拎著香燭貢品,攙扶著老太太去了正殿,幫她燒香禮佛,兩人聊得十分投機,老太太將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說了個七七八八,聽得葉初然連連咂舌。

原來老太太年輕時候也是風雲人物,被人稱為秀坊三娘子,一手刺繡無人能及,老了之後也一直收徒傳授技藝,“小姑娘,你要是來學,我一文不收。”

葉初然抹了把冷汗,“我還是算了,我笨手笨腳,我怕會把您氣壞了。”心中暗想,若是以後自己有銀子開個秀坊,倒是可以請老太太來鎮場子。

在老太太絮絮叨叨中,葉初然知道了她家在何方,家裡幾口人,人均幾畝地,地裡幾頭牛,甚至連老太太家的大孫子今年十八歲,相貌清秀,還未娶親也知道清清楚楚,在老太太熱切的眼神中,她隻能哼哼哈哈裝糊塗。

終於一切完成,太陽已到正中,葉初然將老太太送到了後門處,“老人家,我送您到這裡,您回去的路上小心。”

老太太笑眯眯的看著她,這個小姑娘又美又善良,“小姑娘,我就住在三道河村,你隻要去找秀坊三娘子,誰都知道我家在哪裡。”

葉初然對這個直爽的老太太很是喜歡,“好的,老人家,有時間一定去探望您。”

望著老太太顫顫悠悠的背影,葉初然揮了揮手,轉身就要離開,眼神一瞥,居然看到後門旁邊長滿了野生薄荷和野茉莉。

居然能看到薄荷和茉莉?沒想到周圍鳥不生蛋的圓通寺還能長出這種實用的植物,葉初然高興地從懷裡拿出手帕,癱在地上,摘下薄荷葉子和茉莉花朵,放在手帕裡麵,放的滿滿的,然後把手帕紮成一個小包裹彆在腰間。

她心裡暗自盤算起來,薄荷葉和茉莉花可以幫助睡眠,曬乾後可以放在臨安哥哥的枕頭裡,他就會睡得安穩,再也不會胳膊酸痛,剩下的就用來泡茶,或者做成薄荷水,清清亮亮的一定好喝。

葉初然正想的開心,眼角餘光忽然瞅見一名頎長的男子緩緩向自己走過來,驚訝的抬眸,又是剛才那名錦衣青年,陰魂不散啊。

“小姑娘,我們又見麵了,也是一種緣分,可否告知我你的芳名?”那名青年星眸靜靜望著她,眸子少了剛才的情緒,看上去波瀾不驚,整個人立在那裡有匪君子如琢如磨。

葉初然打量著四周,來往都是香客,頓時不害怕了,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廣眾之間,這人也不敢怎麼樣,“什麼又見麵,難道不是你一直跟著我?究竟意欲何為?”伶牙俐齒的回道。

青年並不回答,依然靜靜地望著她,神色寧靜眼眸溫柔,“我並不是存心跟著,隻是見你善良可愛,不由起了結識之心。”

葉初然十分機敏,懷疑的問道,“善良的人很多,不止我一個,為何獨獨對我一個小姑娘有了結識之心?”

青年見她牙尖嘴利,不由笑道,“果真玲瓏可愛,我並無害人之心,隻是見你和我一個故人相貌十分相似,一時好奇,就跟著看看。”

這麼老套的套近乎,葉初然撇撇嘴,“我不過是個鄉下姑娘,和您兩種人生,您那位故人什麼的和我也沒關係,這世間相似的人有很多,難道你要一個一個去搭訕,告辭。”

那名青年伸手攔住她,眸中閃過一抹痛苦,快得讓人壓根察覺不到,“小姑娘慢走,我並不是登徒子,隻是因為你和我的那位故人實在太像了。”他從懷裡拿出一枚鑲嵌著夜明珠的玉簪,遞了過去,“這個送你,可好?”

那枚玉簪的玉看上起晶瑩剔透,透明一般,是極少極難得的翡翠,那枚夜明珠在陽光下依舊流光溢彩,發出淡淡光芒,葉初然前世也算是見過市麵,自家老媽的珠寶首飾和各種奢侈品也是應有儘有,此刻目瞪口呆,心裡隻有四個字不停蹦躂,價值連城。

她嚇得後退幾步,媽呀這個人是不是有病,就算和他的故人長得一模一樣,也不用一下子就摸出個大家夥嚇唬自己吧,她腦中一片空白,嘴唇哆嗦著,語無倫次,“不要,我媽叫我吃飯,我先走了。”

她的衣袖突然被那名青年扯住,那枚玉簪被塞到手心,語氣溫柔,“不要害怕,我不會對你怎麼樣,這個送你,帶上我看看好不好?”

葉初然像被塞進一個燙手山芋,連忙將衣袖扯出來,她已經忍無可忍,正想破口大罵,一陣輪椅滾動聲響起,她的手被一雙溫暖的手握住,拉向身後。

謝臨安將葉初然護在身後,語氣淡漠,“這位兄台,有何貴乾,您看上去斯文有禮,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以及不可強人所難?”

那名青年收回手,神態依舊溫潤如玉,拱了拱手,“是在下失禮了,隻是這位小姑娘和在下的一位故人十分相像,在下一時恍惚,還請見諒。”

謝臨安清冷一笑,“這位兄台,在下曾聽聞市井中人所說,有登徒子,假借遇到故人之說,欺騙男女老少,騙財詐色,在下一直想不通這遇到故人是怎麼個遇發,不知兄台有沒有見過?”

他這番話說得文質彬彬,卻十分毒舌,葉初然聽得隻想發笑,用現代漢語翻譯過來,大概就是扯淡吧兄弟,你個不要臉的好色之徒欺負小姑娘,還找借口鬼扯什麼遇到故人,呸你一臉。

那個青年果然一怔,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隻是他脾氣很好,微微作揖,“是我冒失了,還請見諒,隻是我確實誠心誠意想贈禮物給她,沒有其它之意。”

謝臨安微微一笑,“無功不受祿,我這妹妹如何能接受這麼貴重之物,更何況,她要什麼自有我這個哥哥買給她,她自小受聖賢教誨,路人之物不可隨意拾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