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條錦鯉(2 / 2)

這番冷嘲熱諷讓那個青年啞口無言,隻能訕訕一笑,“是我無禮了,還請兩位見諒,在下告辭。”說完之後,望著葉初然微微一笑,握緊那枚玉簪,衣袖翩翩而去。

這名青年離開後,謝臨安望著他的背影有些出神,葉初然輕聲呼喚了他幾聲都視若罔聞,隻聽得他喃喃自語,“難道是我猜錯了,他才是七皇子?”

葉初然好奇的將手伸到他眼前晃悠幾下,謝臨安方才回過神,“什麼猜錯了,什麼七皇子,你在嘀咕些什麼,肯定有事情瞞著我,快告訴我。”

謝臨安握住她的手,“沒什麼事情,你怎麼不聽我的話,叫你不要出寺,你偏生出來?”

他眉眼間帶了些心疼和責備,葉初然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隻是在後門采摘薄荷葉,誰知道會遇到這個人,他從正殿跟到我這邊,一個勁說什麼遇到故人,我看就是腦子進水了。”

謝臨安微微點頭,“是啊,也許就是個瘋子,瘋話連篇罷了,初然,這件事情誰都不要告訴,包括許公子。”

葉初然見他表情凝重,雖不知道為何,隻是她向來十分相信謝臨安,用力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兩人慢慢向寺裡走去,謝臨安輕聲問道,“初然,一上午都在做什麼?”

葉初然掰著手指頭,將自己從早到中午的事情一一彙報,謝臨安聽她說起去廟裡禮佛祈福自己的腿早些痊愈,又感動又有些心虛,“還求了一個簽?”

葉初然連忙把竹簽從懷裡拿出來,“對啊,是上上簽,一定預示著你的雙腿會站起來,不過上麵有兩句詩,我看不懂。”

謝臨安接過竹簽,“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他默默吟誦著這兩句詩,想著許晏的奇怪之處,想著來到燕地的無奈之舉,這個時候的這兩句詩總是有些不吉利的征兆,可又是上上簽,奇哉怪哉。

“臨安哥哥,這是什麼意思?還好是長安不見,要是臨安不見,那就不但是愁,簡直是悲傷入骨啊。”葉初然嘻嘻哈哈的說道。

謝臨安啞然失笑,“你啊,上上簽還亂說話,初然真的怕我不見?”

葉初然立刻說道,“那當然,我可以沒有任何誰,但是唯獨不能沒有你。”

謝臨安心中一動,滿懷柔情湧上心頭,啞聲問道,“葉娘,你可喜歡臨安哥哥?”

葉初然毫不猶豫,“那是自然,我最喜歡臨安哥哥。”

謝臨安心跳如擂,轉眸望著葉初然,見她滿臉理所當然,烏黑的眸子清澈澄亮,心中一冷,原來此喜歡非彼喜歡,是自己想多了,情緒失落,歎息一聲再也不想說話。

接下去的幾天,葉初然老實許多,每天用好早飯就乖乖的待在房中等謝臨安回來,自然也就再也碰不到那日的青年。

謝臨安在淨長師父的金針拔毒下,體內的餘毒已經清的七七八八,這一日,淨長師父為他施針之後,拔出金針,對著亮光看了半晌,而後伸手搭在謝臨安的脈搏上,閉目仔細診斷,良久點點頭。

“臨安,從金針頭上的顏色來看,你體內的毒已經清除的差不多了,為師再給你熬幾副藥劑,喝完餘毒就完全清除。”

謝臨安感激萬分,“多謝師父,您費心了。”

淨長師父擺擺手,白色長眉輕顫幾下,善目帶著一抹不忍,“臨安啊,你的體內寒毒雖然沒有了,但是你已經三年沒有行走,雙腿已經適應了這種癱瘓狀態,所以從明天開始,為師會教你吐納之法,但能不能起來行走還要靠你自己啊。”

謝臨安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自己癱瘓三年了,身體機能已虛弱到極點,因此這個行走要全靠自己的毅力支持,“師父放心,這三年,徒弟無時無刻不想著能站起來,我會努力。”

淨長和尚微微頷首,“臨安,你有這個決心就好,不過你記住,凡事不可操之過急,否則傷人傷己,機緣到了,自然就是了。”

“是,徒兒明白。”謝臨安點頭答應。

第二日一早,淨長師父端來一碗烏黑的苦汁,謝臨安接過眼睛不眨的一口吞下,喝完閉目微微一品,笑著說道,“師父,這裡有忍冬、白芨、紅藤和百枝蓮為主,半枯草為藥引。”

淨長師父讚許地點點頭,“說得對極,臨安,你在醫術上頗有天賦,這幾天為師也將以前沒有來得及教你的醫術教給你,以後一定要將為師的醫術發揚光大,救死扶傷行善積德。”

謝臨安鄭重其事的點點頭,“是,徒兒一定謹記師父教誨。”

淨長師父笑著點點頭,“臨安,今天我們去圓通寺旁的百丈崖。”

他隨即命兩名小和尚輪流背著謝臨安,沿著圓通寺的角門走到寺外,沿著寺廟旁的一條山裡,旖旎前行,大約半個時辰後,幾人來到一座山峰上。

這座山峰地勢開闊,中間一座石頭砌成的亭子,亭子前麵一汪碧綠的泉水池,上麵一道高高的瀑布龍騰虎躍般飛瀉而下,激濺起飛花碎玉落梅點點。

淨長和尚命兩個小和尚攙扶著謝臨安坐在蒲團上,兩隻腳盤膝而坐,謝臨安咬緊牙關,用儘渾身力氣方才坐好,這一舉動似乎已經耗儘他全身力氣,額上細汗淋漓。

一個小和尚拿出手帕擦拭他額前的冷汗,“師兄,你可還好?”

謝臨安感激的點點頭,“謝謝小師父,我撐得住。”他三年雙腿未動,一直毫無知覺,如今剛有知覺,此時即使盤膝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也讓他的腿痛如在刀尖上行走,痛不如死。

他向來倔強,從不肯在彆人麵前示弱,咬牙撐住,牙齒咯咯作響,麵色雖說蒼白,卻依舊如常,看不出任何異樣。

淨長師父不易察覺的點點頭表示讚許,謝臨安是他所有徒弟中除了許晏之外最器重的一個,無論品行和個性都是他十分欣賞。

他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嘴裡默念著運氣口訣,緩緩誦讀一遍,“臨安,你可記住?”

謝臨安向來過目不忘,過耳入心,“是,徒兒已經記住。”他按照口訣運氣一周天,隻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猶如浴火重生,雙腿已經不如剛才那般痛,隱約間有衝力的感覺。

耳畔傳來淨長和尚的話,“臨安,運氣三十六周天。”

謝臨安依言又做了一遍,雙腿已然能夠運力,他十分驚喜,“師父,我感覺我的雙腿有些力氣。”

淨長和尚忙示意那兩名小和尚攙扶起謝臨安,果然,在小和尚的攙扶下,謝臨安居然站了起來,雖然還需要彆人攙扶,但是他已經能夠站起來,繞是他鐵石心腸,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哽咽的說道,“師父,我可以站起來了,謝謝師父,我……”他聲音喑啞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淨長和尚了然的拍拍他的肩膀,“臨安,你的資質和領悟十分強,照此進展,過幾天你就可以行走了,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回去好好休息。”

“是,謝謝師父。”謝臨安不好意思的抹去眼淚,喜極而泣的感覺真好。

謝臨安回到廂房,葉初然立刻顛顛的跑了進來,手裡還捧著一壺茶,獻寶一樣的舉到他的麵前,“臨安哥哥,你回來了,你猜猜看,我這裡麵是什麼?”

謝臨安鳳眸轉了轉,“薄荷茶或者茉莉茶,嗯,我猜出來了,是薄荷茉莉茶。”

葉初然十分泄氣,“真是的,那麼聰明做什麼,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謝臨安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怪我怪我,初然,你再問一遍。”

葉初然被他逗笑,“謝解元,猜猜看,茶壺裡麵是什麼?”

謝臨安立刻做出絞儘腦汁的模樣,“是綠豆湯?”

“臨安哥哥,你傻了不成,茶壺裡麵怎麼裝綠豆湯啊?”葉初然笑彎了腰。

謝臨安裝出一臉迷茫的樣子,“龍井茶?碧螺春?嗯,福祥山的碧茶?哎呀,真的猜不出,初然快點告訴我。”

葉初然被他的裝模作樣,逗樂得前俯後仰,不小心倒在謝臨安的懷裡,謝臨安揚眉一笑,伸手攬住她,“初然,你總是那麼有趣,和你在一起,每天都過得很快樂。”

葉初然倚在他的懷裡,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顏如春花燦如朝陽,“臨安哥哥,有些時候,過日子苦也要過,哭也要過,不如笑著過,也許笑著笑著,苦就變成了甜。”

謝臨安嗯了一聲,將她抱的更緊,眼前的人讓他覺得這簡陋的廂房也滿室生輝,歲月靜好。

良久,葉初然掙開他,臉上紅紅的,起身倒了杯茶,頭也不敢抬,“臨安哥哥,你嘗嘗這個薄荷茉莉茶,我去做飯,你慢慢品嘗。”說完,轉身就匆匆離開。

謝臨安不由抿唇一笑,慢條斯理品嘗起薄荷茉莉茶,入口清涼微苦,咽下去齒頰回甘,還有淡淡的茉莉香,“當真是好茶。”

接下去幾日,每日在百丈崖上運氣三十六周天,而後在兩名小和尚的攙扶下慢慢練習行走,不知是那些苦澀至極的草藥汁功能,還是運氣口訣的效果,或者是謝臨安自己持之以恒的毅力。

十天之後,兩名小和尚慢慢放開手,謝臨安居然能獨自向前走幾步,雖然很快又摔倒在地,依舊讓他紅了眼眶,三年了,他終於能夠行走了。

淨長師父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是感慨萬分,上前攙扶起他,“臨安,回去以後慢慢練習,很快便會恢複如初,行動也不會受任何影響。”

謝臨安再也忍不住,抱住淨長師父無聲哭了起來,無聲隱忍,將這三年來的痛苦委屈以及傷心絕望,徹徹底底隨著淚水傾瀉而出,他終於又是那個謝臨安。

良久,他漸漸平靜下來,淨長師父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臨安,明日就回去吧,你遠非池中之物,十年寒窗苦,學成文武藝,應該為天下蒼生儘一份力。”

謝臨安沉默半晌,“我明白師父的意思,可是我已經沒有那份心,如今我隻想過田園生活,無欲無求,清心寡欲。”

淨長和尚笑著點點頭,“我明白你心中所想,隻是天之道,無人能知也無人能改,一切隨緣吧。”

“是,師父教誨徒兒銘記心中。”謝臨安恭恭敬敬說道。

第二日一早,謝臨安開始收拾行李,因葉初然前幾天夜裡著涼,發燒咳嗽,謝臨安為她開了藥方熬藥喂下去,悉心照顧幾日,她的燒雖說退了些,還是有些咳嗽。

他去了葉初然房間,叮囑她再睡一會,而後將她的衣物打包,葉初然見他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掙紮著要起來,“臨安哥哥,今天就要走了嗎?”

謝臨安忙把她按在床上,“你還病著,再休息一會,我一個人可以收拾,師父說我的腿餘毒全部清除,回去好好按照口訣運氣,再多多練習行走,也許可以站起來。”

他牢牢記著葉初然上次說得話,如若他腿好了,不需要她照顧了,她便會離開他去發家致富養什麼小狗,因此說話藏一半。

“再說,你的身體還需要調養,圓通寺沒有葷腥,我怕你身體虧虛,還是回燕都好好調理。”謝臨安滿臉關切,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收拾完兩人的行李,謝臨安向淨長師父依依不舍的道彆,淨長命兩名小和尚幫忙,背著行李,攙扶著葉初然,推著謝臨安到了正門山腳下。

那名家丁住在山腳下的客棧裡,依舊儘職儘責的等著兩人,見兩人回來,高興地扶著去了馬車,將行禮放置好,謝臨安謝了兩名小和尚後,馬車向著燕都方向駛去。

因為馬車顛簸,路上葉初然咳嗽不停,謝臨安小心翼翼的給她喂水,又將她的被子蓋得嚴實,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到燕都。

不曾想還未過半日路程,家丁籲的一聲將馬車停了下來,語氣焦急,“謝公子,橋衝斷了,如何是好?”

謝臨安聞言立刻掀開車簾,進山之處的一座石橋被水衝斷,還未來得及修繕,來往行人為了行路方便,用大樹搭了一座木橋,勉強可以兩人通過,馬車卻是萬萬通不過的。

等著石橋修好估計至少要月餘,謝臨安扶額思索,他熟悉福祥山的地形,知道有條路可以繞過河,但是十分崎嶇,馬車的話顛簸不堪,葉初然的身體禁不起這樣的顛簸。

他打定主意,和家丁說道,“我知道一條路可以繞過小河,你按照我畫的地形趕著馬車去十裡亭,我和葉娘從木橋上過河,在那裡等你。”

家丁點點頭,“謝公子,好主意。”

三人兵分兩處,家丁趕著馬車繞路而行,大概七八十裡路程,三個時辰足夠到達。

謝臨安和葉初然一起從木橋走到十裡亭,距離十裡亭大概兩三裡路,葉初然雖然頭腦昏昏成成,為了怕謝臨安擔心,勉強做出精神抖擻的樣子。

謝臨安一邊轉動輪椅前行,一邊輕聲道,“初然,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葉初然咬牙堅持著,“我沒事,我可以的。”

山中天氣陰晴不定,不一會太陽隱去,烏雲密布,竟然下起漂泊大雨,謝臨安連忙將自己的外衫披在葉初然身上,無奈風大雨急,兩人不一會便渾身濕透。

葉初然病了幾天,本就身體虛弱,此刻全身濕透,雨水順著頭發和衣衫滴落下來,渾身發冷,她再也撐不住,眼前一黑,竟然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萬字~肝到吐血,感覺快要碼不動了~┭┮﹏┭┮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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